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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彻底给他姐姐春榆出了气。

谢二打小机敏过人，最擅观察旁人的表情来猜测心意。自打当了一次游方术士，彻底替自己找了条赚钱的门路。他们姐弟一路来到西安，他接些卜卦吉凶的活计，连推断带猜测，倒也能算个七七八八，打出了一些名声。

那天晚上，谢二接了场法事，事毕带着姐姐经过了东郊的乱葬岗。月黑风高，两人在坟堆里穿行，春榆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吓得魂飞魄散。

谢二护住姐姐，反手扣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满身血污，他非但不怕，反而细细把脉，片刻后回眸对姐姐嬉笑道：“唔，半死不活但是长得不错，救了吧。”

乱世中，姐弟两人原本已经自顾不暇。

可谢二将阿黎背在身后，就这样接了她回家。

家里多了一张延医问药的嘴，谢二干脆在家门口支起了卦摊，每日里上门的顾客都是打扮十分富贵的太太们。

等阿黎醒了，养伤时躺在病床上听谢二给人测八字，眉头越锁越紧。

“谁家看八字能看出来貌美如花国色天香啊？”阿黎终于忍不住，上下打量谢二的脸，眉毛一挑，“你这到底是卖艺，还是卖色？”

春榆抿着唇看他们二人，笑意溢出眼底。

谢二趴在她床前，眨巴眼睛，塞了块去了核的红枣给她：“红枣补气血，于女子最是重要。美人儿你失血过多，想要恢复国色天香，一天至少三个枣儿。”

指腹掠过她嘴唇，天生撩人。

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若是没有受伤，阿黎早已削掉了谢二的手掌。

转念一想，就算等她伤愈，也没办法对救命恩人动手。

阿黎沉默片刻。

如此人才，放在外面岂不是祸害人间？

想来想去，还是她自己收了吧！

阿黎忽而抬了眼睛：“你想不想换了一身花架子，学点真本事？”

待她能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把谢二带去了浮厝林，在银杏树下见到了守了一辈子浮厝林的林师父。

林师父其人很有些意思，看似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实则爱财如命是天生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一生夙愿便是将浮厝林做大做强，替他的宝贝银杏树攒够香火钱。

阿黎与林师父相识，还是因为浮厝林前那棵上千年的银杏树——相传为唐太宗李世民亲手所栽，千岁有余，十人环抱。每年入秋，银杏树叶将子午浮厝林铺成一地金黄，来敬香的人络绎不绝。

曾家覆灭时阿黎年岁尚小，骄矜了十几年，一夜间玉质落沼泥。初时复仇心切不知藏拙，很是吃过一些苦头。

彼时西安城内的药铺当属陈氏最有名气。阿黎打小跟在曾老祖身边，知道陈家原是曾家旧仆，受曾家恩惠多年，有很深的交情。她一路从川西赶到西安，为了查凶求上门去，枯坐茶房好几日，盼着陈氏多少念及旧情能给点线索，却被毫不留情赶了出去。

她打小就是曾家最受宠的关门弟子，行事再出格也有师父师兄护着，见陈家如此凉薄，一怒之下毁了一批陈氏药局珍养了多年的长白山参。

近万元大洋的损失。

陈家当时没有发作，隔了两个月买通了药商设了一场局，诱阿黎现身。

西安城里有警有官，陈家想杀人，却不想惹麻烦，专门将局设在这浮厝林里。看林子的老头儿出了名的不爱惹事。只管收钱，不论死了谁，都是一盏浮厝打发掉，再轻松不过。

陈家设好了局，却算漏了两件事。

其一，阿黎没那么好杀。二十余家丁围了她一个多时辰，被她藏在袖子里的弩钉逼得近不了身。

其二，那个醉醺醺看林子的老头，平生最宝贝不过他的银杏树。家丁为了将阿黎从树上逼下，不惜纵火烧树，生生将醉醺醺的林老头从梦中烧醒，魔性大发，四开杀戒。

阿黎和林师父联手从陈氏家丁手里保下银杏树。

林师父不愿占小辈便宜，见阿黎负伤狼狈，抖抖索索数出十余大洋让她去治伤。

哪知阿黎眉梢一扬，反手沉甸甸一小袋银元丢在地上：“谢礼。今日多亏这棵银杏树，才能有命活下来。日后此树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望您多多看护。”

参天古树让她想起了川西青皮林。

被家丁围攻攀在树上的每一刻，都如同回到母亲的掌心，让她生出万千勇气。

这性子这话语，十分对林师父的脾气。

林师父眼睛一亮，拽着小阿黎就要收徒。林师父自幼在银杏树下长大，与这银杏相伴一生。师尊同门早已化作白骨黄土，埋在银杏树下，只他一人还在世上和银杏树相依为命。

阿黎心有所动。虽能理解林师父的感情，却实在无法应下他的要求。

“阿黎此生已有师父，就如大树业已扎根，世人皆有父母。”她神色坚毅，笑容淡淡，“虽然此时不知她老人家下落，但阿黎岂能再认新的父母？必要遵她命令，寻我曾家通天鼎。”

身负重伤，依然傲骨铮铮。

她拒绝了林师父，撑着树，挺着脊背往林子外头走，将将走了一半路却被一只枯瘦的手稳稳托住了臂膀。

阿黎回过头。林师父避开她的眼神，哼一声：“等养好了伤，你可记住，你还欠我一个好徒儿。”

两人就此亦师亦友相处。

前朝倾覆，西安城里混战多年，流寇甚众，盘踞的势力错综复杂。林师父偏安浮厝林，每日开义诊，消息最灵通，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

阿黎找通天鼎，想从陈氏打探消息。银杏树下，阿黎详细描述了自己准备如何夜袭陈家，徒手捉贼，严刑逼供，再及时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