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馥雪搬了凳子坐到窗边,窗外冷月疏星,楼中灯光倒映在幽幽江面,不仅没有动人之美,反而衬得那一片江水凄冷无比,甚是渗人。
寻欢楼临江而立,位于幽州城城中。外接管道,内通四方,可谓是四通八达。这样一个占尽地理优势的地方,若是想要挖一条暗道通往别处,简直是再方便不过了。
她摇了摇腕上银丝镯,清脆的声响消散在夜风中。月娘这初屋子,隔音效果极佳。若非有意为之,声音难以传出。加上月娘平日里管教极为严厉,没有她的吩咐,谁都不能擅自靠近这间房子一丈之内。
江馥雪若是不踏出这间屋子,旁人只当她同月娘谈心聊天,不会轻易涉足。但若是踏出这间房间,还未走出寻欢楼就该被生擒。
月娘身子日渐羸弱,寻欢楼的大权早就分散出去了。她说是有意把寻欢楼交给江馥雪,实则为了试探。
殊不知江馥雪志不在此,暗自布局这么久,月娘的东西藏在何处她就算不清楚也能猜出七八分。她不急于去拿名册,反而是抚摸上鬓间一朵绢花。
江馥雪不善女工,朱翘倒是精于此道。她在江馥雪生日时,送了两朵海棠绢花,一人一朵,比作姐妹情深。只不过后来,江馥雪又在绢花上绣了一只蓝翼蝶,当做区分。
今日,朱翘鬓间也是一朵同样花色的绢花。若是小陶此时闯入进来,她就能看到江馥雪手指指甲
圆润,未涂蔻丹的指甲散发着点点幽蓝光芒,光芒触及绢花,蓝翼蝶恍若要飞起一般。
她等了两炷香的时间,还未等到小陶。心中猜测计划有变,就见窗前风急,银光一闪,江馥雪抬手关窗,侧身躲开。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拖沓。
但江馥雪终究是不懂武功的女子,两扇窗子她关了一扇,现在再关另一扇已是迟了一步。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以刀破开窗户,江馥雪还未来得及下一步躲闪,同时就有神破开另一扇窗子,一掌劈向江馥雪的脖颈。
江馥雪只觉眼前一黑,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打昏江馥雪的黑衣人缓缓拉下面罩,露出一张属于少女的姣好容颜。正是被江馥雪支去熬药的小陶。
小陶抬脚踢了江馥雪两下,见她毫无反应又绕道月娘身侧,衣袖鼓风掀开月娘脸上的手帕,看到她灰白的脸庞。
“哈,我就说江馥雪迟早会杀了她。”小陶见到月娘死了并无悲伤,反而心中庆幸,这下寻欢楼中势力都该归顺自己了。
寻欢楼中,自月娘身子骨不好,就分为三方势力。以月娘为首的护院教司;以朱翘为首的花楼小姐;还有则是已小陶为首的潜在势力。
她本就是月娘安插在朱翘身边的奸细,留心朱翘同江馥雪的动作。现在好了,月娘命陨,江馥雪又落入她的手中,剩下一个朱翘根本不足为惧。
小陶展颜一笑,艳若桃李,她走到另有
一个黑衣人身边,柔声说:“当然也少不得你的助力。若不是暗中助我,我也不可能这么快掌控局面。”
黑衣男子缓缓拉下面纱,赫然是同朱翘离开的顾安。他面色冷峻,薄唇轻启道:“姑娘只需记得事成之后,放我和朱翘离开便好。”
“我自是记得。”小陶答得飞快,只要寻欢楼被她掌控,凭借罂粟她就可以控制更多的人。区区侯府世子又能如何?不过带了一个侍卫,让他枉死的法子她可是早就想好了。
至于顾安,事成之后,她自会送他和朱翘做一对亡命鸳鸯。也算他对她忠心耿耿的回报好了。
“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曾想还是真的。”小陶大喜过望,眼中算计光芒难掩,她大手一挥,道:“带上她,随我走。”
顾安没有反驳,俯身抓住江馥雪,扛在肩头。江馥雪身子一动,手腕上银丝镯叮咚作响,小陶闪电般伸出手抓住江馥雪手腕,目光骤变。
“好一双银丝镯!”小陶冷声说,江馥雪连自己的容貌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这些首饰?这般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除了这世子青隐,又何来这么大手笔?
看来不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美人,也容易被情所惑啊。想到那清风般俊雅的男子,小陶恨得咬碎一口银牙。无论是容貌昳丽的朱翘,还是江馥雪这样的丑女,都能得到青隐另眼相看。
唯独她,一直被忽视,甚至
连门都难以踏进去。月娘是如此,青隐也是如此。
“我就不信,你还能一直如此!”小陶狠狠一甩,怒道:“若不是耽搁不得,我定要砍下你的双手!”
顾安心中一跳,这小陶当真是个狠角色。这心思歹毒不输月娘,他不禁想看一眼肩上江馥雪,想到了计划愣是生生忍住。
若论心思细腻,一步一算计,又有几人比得上他肩上的女子呢?
江馥雪是被水泼醒的。一桶滚烫的热水自上而下,江馥雪就这样被迫从黑暗中醒来。她猛地睁开双眼,一双眸子寒光毕现,恍若捕猎的野兽,目光森寒。
只可惜江馥雪腰部以下均被埋在黄土之中,连双手都被缚在腰后,埋上黄土,动弹不得。
这是……江馥雪睁眼,刺眼的光芒让她睫如蝶翼颤抖,几次挣扎才适应了这里光线。本该是寂静深夜,何来这般强烈的光线?
不待江馥雪开口,就有一个女声在她身侧幽幽响起。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小陶!江馥雪知道是谁,反而不再抬头,低声道:“小陶。”
“你要是再不醒,再来泼点儿水,姑娘这花肥怕是就该不好了。”小陶说的一派纯真,语气烂漫如不知世故的少女,说出的话却又是如此残忍。
活人填土,用做花肥,这不正是江馥雪交给月娘的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