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凉时打断道:“不管可不可能,反正至今师父没有替你说一句话,刑堂如果把罪名坐实了,最轻也会逐你出师门。”
苏译白了脸色,直到风兮音和陆凉时的身影从牢外消失,他似乎都没有回过神来,他喃喃出声,“不会的,师父不会不替我澄清……”
他在监牢关了数天,没有再等来师兄师姐,而是等来了大长老驰穆,他左手戴着五指环戒从他的胸口取走了元丹。
意识昏沉间,他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下颌线,灵力骤然从身体里抽空。他说不清被取走元丹时具体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好像身体里最重要的某样东西丢了,一并消失的还有四肢百骸的温度,监牢里的寒气铺天盖地,瞬间吞没了他的五感。
似乎有人在他手心里塞进了什么东西,叹息着低声叮嘱,“记住,明日上刑台时,将这枚药丸含在口齿之间,万不可吞了,你明日能不能活下来可就靠它了……这刚被挖了元丹,就受七七四十九道戒鞭,是奔着要你性命去的……”
苏译模模糊糊呢喃,“二长老……”
药堂长老见苏译稍有意识,又重复了一遍,“乖孩子,老夫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一个字都不能忘,上刑台前含进口里,千万不能吞。”
下一秒他又陷入了黑暗,他全身冷得厉害,胸口像开了一道口子,里面塞进了空荡荡的寒风,许久之后,又有人出现,但这次倾身落下来的气息温热,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把暖意融进经脉,一点点填满了整个胸口,苏译睁眼,是如第一次见时一样笼着薄雾的容颜,“是你”
他的声音沙哑,眼侧还留有泪痕,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嗯。”白释并没有松手,问:“感觉好些了吗?”
苏译把脸颊往衣袖里掩,闷声问他,“失去元丹,还能继续习剑修仙吗”
沉默了许久,苏译已经快失去了期冀,却听白释缓缓道:“可以。”
“骗子。”苏译终于泣出了声,“根本不可能了,他们为何要取我元丹我犯了什么错”
符纹
四周人声喧嚣,苏译套着枷链穿过人群,走上刑台。他的目光扫过刑台前方的高座,今日各堂长老全部来齐,唯独还是不见峰主,药堂长老对着他挤眉弄眼,恨不得开口直接提醒。
苏译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药丸吞进了口里。
在刑台上刚站稳,行刑弟子猛然一戒鞭便甩了他的腿弯处,他吃痛,向着高座之上的空位径直跪了下来。
刑台之上戒鞭一道道落下,倒刺划破衣袍,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刑台之下是无尽的窃语,揣测、鄙夷、可惜应有尽有。而他只是咬牙紧紧盯着空座,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亦无法相信师父真就没有替他澄清半句,甚至连来都不愿来。
鲜血浸湿了白色里衣,行刑弟子每一鞭的位置都找得准,几乎全落在了一处,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倒在了刑台上,戒鞭却未停,宛如火舌的戒鞭掠过他的胳膊和颈项,留下数道拇指宽的血痕。
“小译。”有人推开人群,向刑台冲了过来。
“凉时。”驰穆沉声一呵,那人便迟疑着顿住了步子。
风兮音疾步奔上刑台,扑倒在已经半昏迷的苏译面前,急声唤他,“小译,小译……”
驰穆怒斥,“谁让你们停的继续!”
未完的戒鞭再次落下,比之前还加重了力道,风兮音将苏译努力环在怀中,替他承了大半。
“师姐。”苏译一出声,眼泪便涌了出来,口里的药丸已经化尽,满口的苦涩与血腥,他竭力想推开风兮音,“走,不要替我挨罚。”
风兮音的声音时断时续,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小译……抱歉,师姐……没有找到方法救你……”
鞭刑结束后,二人俱已奄奄一息,苏译被扔在了青华峰山脚,周围是平土坡地,死了身体僵在这里,数天半月也不会有人发现,倒是便宜了这儿常出没的山妖野兽。
他躺在地上,望着湛蓝天空中的白云悠悠,许是药堂长老给的药丸起了作用,许是师姐替他受了后面大半的戒鞭,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局,却幸运地还活着。
“可怜……令人唏嘘。”头顶有人挡住了他的阳光,啧啧惊叹。
男子一身暗色红袍,乌发微卷,高鼻深目,五官如刀刻斧凿,利落分明,是很明晰的魔族长相。
苏译下意识摸向了腰侧,却没有摸到佩剑,他拧紧了眉,问:“你是何人”
男子略显失望道:“原以为你该认识,没想到还要做介绍——廖生魔尊,可有耳闻”
苏译站起来与他对峙,手心里已经渗满了汗,“你来做什么”
“紧张什么”廖生哼笑道:“本尊若真要你性命,以你现在的样子,受得住我几招”
他往苏译面前走近了几步,盯着看他的眉眼,道:“你娘亲还真是藏得深,让本尊费了不小的力气。”
“住口!”苏译攥紧了拳,“我娘与你毫无干系!”
廖生轻笑一声道:“有没有关系,你怎么会知道”
苏译拢圆了拳,向着廖生鼻骨上径直砸了过去,“我就是知道,我说没有就没有!”
廖生抬掌很轻松便挡住了他拼尽全力的一拳,猛然用力,便掀开了数米,继续踱着步子往苏译面前走,“既然没有,青华峰又为何取你元丹,罚你戒鞭,逐你出峰你还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
苏译红了眼眶,怔然道:“我没有犯错。”
“对,你没有犯错。”廖生道:“青华峰做这些,只不过是想要你的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