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释侧身从他面前经过,“怎会是你”
“帝上担心帝尊在这里住的不习惯,让别人侍候又不放心,便让我来了。”苏译抬步跟进内殿。
白释赤足踩过的地板上洇出了一摊水迹,随着步子露出的脚踝与足指白皙莹润。苏译顺手从旁边侍候着的宫婢手里接过毛巾,不可见地瞪了她们一眼,宫婢皆低头转过了身。
他走到白释面前问:“帝尊需不需要我帮你擦发”
白释坐到椅子上,沉默地盯了苏译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可想好了”
苏译略微怔愣,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白释在问什么,他收回毛巾道:“想好了,谢帝尊的一片好意,晚辈心领了。”
“为何”
明明这两个字问得语气平静,白释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苏译却仍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悦,他装作轻松地扯开一个笑容问:“帝尊,你可知我在这里是何身份”
白释抬眸道:“魔尊。”
“是廖生魔尊。”苏译纠正道:“魔族共有四位魔尊封号,从上古开始,千百年来四个封号从未改变,但封号下的人时时都在更改,其中变换最频繁的魔尊便是廖生,从第一任廖生魔尊算起至今在位最长是一百一十三年。帝尊今日见到的廖生魔尊是我,明日见到的未必便还是我,不是我不敢废尽修为赌一把,只怕我没命赌。”
白释湿发上滴落下来的水滴几乎浸湿了他大半的黑色衣袍,殿里的温度本来便低,而他皮肤又白,便显得整个人都像裹在寒冰里,看着就觉得冷。
僵持许久,苏译以为白释应该对这件事放弃了,他却慢慢道:“你留在我身边,在功法稳定之前,我护着你。”
苏译确认了许久,才敢相信自己并没有听岔。接着便慌乱地转身,从宫婢端在手里的木盘上取了一件外袍,返回披到了白释身上,“殿里冷,帝尊还是加件衣服为好。”
白释反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
苏译视线下滑,便是洁白纤细的颈项延伸进暗色的衣领,连嫩白细腻的耳垂上似乎都悬着细润的水泽,他忽视掉白释探进他识海里的的神识,弯腰贴近他的耳廓,喉间滚动,声音无意识间变得暗哑,“帝上让我来侍候,可没说还有其他服务,师祖……”
最后两个字的尾音还未唤完,白释一掌就将苏译推了出去。苏译直直摔向了身后的书架,瞬间口齿间血腥味翻涌。
白释肉眼可见动了怒,“我看你的心魔根本就没有消除!”
扑通几声,殿内的宫婢全应声跪了下来,书册散了满地,苏译抬手擦了一把唇边血沫,道:“师祖乃仙门至尊,不杀了我清理门户,是打算留着我欺祖灭师吗不对,师已经灭了。”
白释手间祭出一把金剑,眨眼之间,剑尖已经抵在了苏译的颈项,苏译被迫抬头看进了他的眸子。
白释的怒气已经隐了下去,只问:“就这么想死”
苏译清晰地看见那耀眼的金光下,剑柄处闪烁的“奉天”二字,他道:“能死在奉天剑下,即使下到阎罗殿,说起来也是一件令人惊羡的事。”
“奉天剑没有伤过人,我也不打算让他见血。”金剑消失在了白释手中,他看着苏译道:“奉天剑奉天之命斩杀罪孽深重,天地不容之人,除此之外没有一个人必须死,不论是魔是仙还是人,善恶报应因果轮回自有造化,渊和不想让你偿命,我便没有资格替他来让你偿命。我言尽于此,你如果还是不能消解你的心魔,我亦无能为力。”
苏译似乎是突然脱力般靠在了书架上。
白释已经转身,“我会将夔纹腾的功法写好予你,修不修看你,只是魔修修炼魂识,死后没有入轮回的资格,下次再这般莽撞求死,也劝你慎重。”
祭迟进到宫殿时,苏译和宫婢早已离开,白释披发斜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一本干净的书册,执笔写着什么。
祭迟从身后跟的宫婢手里接过锦盒,摆手让她们退下,亲手将锦盒里的龙珠拿出呈放在桌案上,剎时整个宫殿亮如白昼。
他轻步走到白释面前坐下,并未出声打扰他,只是细细地打量着他身上穿的黑色衣袍,样式简洁,唯有衣领处绣着一枝料峭的红梅,衬得白释颈边的皮肤更是莹白如瓷。
白释将最后一个字写完,不解道:“怎么了”
祭迟笑了笑道:“从未见帝尊身上有这般艳丽的色彩,觉得奇异。”
白释知道他说的什么,抬手又重新翻了一页,继续往下写,道:“不是你选的衣服”
“祭迟可没能力揣测出帝尊喜欢什么,还不如让其他人选,帝尊若不喜欢,我还能说他几句。”
白释平淡道:“没什么喜不喜欢,都行。”
他似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另外,把人都撤了,我身边不需要人侍候。”
“是祭迟思虑不周。”
这一句话结束,殿内重新陷入了静默,只剩下毛笔笔尖滑过纸张的细微声响,祭迟拿过石砚帮白释研墨,余光扫见纸页上苍劲飘逸的字迹,问:“帝尊在写什么”
“夔纹腾功法。”
祭迟稍稍诧异,“是写给廖生”
“嗯。”白释突然停了笔,抬眸问:“我倒有些不解,苏译为何会习到不全的功法”
祭迟叹气道:“帝尊有所不知,魔族的功法传承远不如仙门,大多需要争夺,许多情况下越是强的功法都是从前一位修习者身上抢夺来的,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功法遗失,一部分会遭到蓄意篡改。魔修中将近七成都是因走火入魔失去理智而死亡,没有死亡的身上亦携有各种问题,轻则损命伤身重则不人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