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译道:“我给帝上呈报,你安心闭关。”
醉鹤的唇瓣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视线后移,看了白释一眼,便离开了。
苏译用手指轻碰了一下白花娇嫩柔软的花瓣,中间是很浅的黄色花蕊,花瓣层层簇拥着,绽开到最盛,每一片花瓣都卷曲到恰到好处的弧度,颜色洁白无瑕。
他侧身将花朵递到了白释面前,极为诚挚道:“这朵花予师祖才合适。”
白释怔怔地盯着白花,似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静了许久之后,他才伸手从苏译手中接了过去,花朵的茎叶娇嫩,力气稍大一点就能掐断,白释却拿得很慎重,虽眸中仍有茫然,但神色却难见的柔和。
苏译没忍住问,“师祖是第一次有人给你送花”
“不是。”白释回答的严谨,“石英也喜欢倒弄这些东西。”
苏译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他鬼使神差般抬起了手,在马上要碰到白释头发的时候,白释毫无情绪的目光垂落在了他手上。他心间一颤,匆忙攥拳缩进了袖中。
“师祖。”他在白释开口之前道:“从断荡崖下来就再未见到石英,他去了哪里”
白释蹙眉道:“他说去帮忙施药,我也半天没看见他了。”
“我派人去找找。”苏译转身的步子都有些凌乱,走出很远之后,苏译才心有余悸地喘了一口气,白释身上渗出来的威压太可怕,即使毫无表情,亦并未动怒,他什么也未做,荒唐的心思不过一闪而逝,也让他觉得不该有,不能碰。
他在岩水城里漫无目的地寻了几圈,在一个小巷找到了石英,他身边围拢着七八个小孩,石英样子看着最小却盘腿坐在中间,字语清晰沉稳地问周围的小孩,“中百灵咒很痛吗?有多痛”
其中一个小孩道:“就像拿刀子在你身上割肉,一片一片割。”
“不对不对。”另一个小孩道:“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你皮肤里面啃咬,又疼又痒,你会忍不住想挠它,但越挠越难受,虫子还会往更深的皮肉里面爬。”
又一个小孩接着道:“皮肤上的花纹都像是拿开水烫的,最好不要碰,碰的话哪里的肉还会往下掉……”
石英期冀道:“我也想试试,你们有刀刃还有滚水,虫子吗?”
小孩满脸惊恐和不可置信,结结巴巴问:“试什么!”
石英毫无耐心地从一个小孩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刀,卷起衣袖,刀刃顺着小臂一路向下,刮下来一大块皮肉,鲜血殷红,溅落满衣。
小孩们瞬间弹跳了起来,惊叫着往后撤开了一大段距离,稍大胆的一个孩子,试探般问,“你……不疼吗?”
石英侧头露出了一个极为天真的笑容,“不疼,很疼吗”
一句话便拽断了小孩们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神经,四散奔逃了出去,“怪物!”
很快小巷里就只剩下石英一个人,苏译走过去,蹲下来问:“好玩吗?”
石英胳膊上原本触目惊心的伤痕,不过片刻,已经愈合了大半,他毫不在乎地把衣袖拽下来盖住,坐在地上怏怏道:“不好玩。”
苏译用手指擦掉他溅到脸颊上的血迹,道:“伤害自己很愚蠢,以后别这么做。”
石英伸手顺势环住苏译的脖颈,语气却不软道:“反正又不疼,我乐意。”
苏译抚住他的背,将石英从地上抱了起来,“回去吧,帝尊在找你。”
石英的身体僵了僵,将脑袋放在了苏译的肩膀上,更加用力地拥住,“我不回去。”
苏译心平气和地问:“你不回去打算去哪里”
石英安静了许久,才闷声回道:“我想去找我的心脏。”
苏译其实并不敢确定石英是不是真的有过心脏,也无法理解石英为何那般坚信自己的心脏丢了,但又觉得此话问出来,未免太过残忍,沉默半响道:“不论你想怎么找,现在都得回去。”
“我想一个人去找,我不知道怎么给帝尊说。”
苏译抬手想把石英拉到面前,确认他说这话的虚实,石英像是预料到了苏译的想法,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就是不撒手,也不给苏译看他表情的机会,继续闷闷道:“我想离开帝尊,自己去找。”
“为什么”
石英不回答,只是重复道:“我想自己去找。”
“帝尊待你不好”
“不是。”石英急声否认,声音因为委屈已经带上了哭腔,“帝尊是这个天底下最好的人,但我想要的,帝尊给不了。”
苏译没再问石英想要什么他想他能猜到一点,孩子心性,喜欢玩闹,想要宠爱,这些东西本来无可厚非,想从任何人身上获得都很正常,但唯独从白释身上求取,却像是强人所难,帝尊似乎压根没有这些尘世里的凡欲。
是不知不懂,还是斩断了,无人清楚。
似有人落在了小巷外,映着落日的晚霞,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白释的声音很平静,辨不出哀喜,“去找吧,不需要想要怎么告诉我,你要走,随时可以。”
石英匆忙从苏译的怀里跳下来,奔到了白释跟前,伸手拽他的衣袍,哽咽道:“石英不是这个意思,帝尊不要不要我。”
他想把白释拽下来看他,着急慌乱道:“帝尊可不可以抱抱我”
白释蹲下身,将石英很轻地揽进了怀里,他的动作生涩,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是环着道:“我并非不要你,你有属于自己的机缘,万没有一直待在我身边的道理,妄生秘境两百年已是我对你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