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不知做着怎样的挣扎,半刻之后哑声问:“你们想怎么取菩提骨”
“一劳永逸,换魂。”
“与谁换”
“公子。”
耀酌忽然听不到堂内任何声音,他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打算逃跑,议事堂的门却在身后敞开了,耀家主沉声唤他,“小酌,既然来了就进来,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耀酌脚下步子凝滞,他转身视线穿过内堂,与主位上父亲的目光刚好相触,语无伦次地焦急解释,“我就刚刚路过,没有偷听……什么也没有听到……”
耀家主将那枚窃听符夹在指间,又说了一遍,“进来。”
堂内左右依次摆放着十几个座位,有几个空置,但大多都坐着人,有的面貌熟悉,有的却也毫无印象,叔伯看他跨进了门槛,笑吟吟道:“既然什么都没有听见,可需小叔给你再重复说一遍”
耀酌瞬间垮了脸,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听见了。”他着急给爹爹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要换魂,我也不要菩提骨,更加不想去无极门!”
耀家主并不生气,只是冷声道:“换不换,去不去,什么时候由得着你来做决定。”
耀酌鼓足勇气道:“我不要他的身体,也不想修佛,你不能任何事情都罔顾我的意愿!”
一边有旁族出声接话道:“这若进了无极门,修不修佛其实都不重要,百年前还有修魔的呢?你最终想习什么都……”
“耀暝。”耀家主低呵了一声,那人立马止住了话头,“失言,等下我去领罚。”
耀家主没再多说,转眸便对耀酌道:“压下去,再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准让他踏出寝院半步。”
最终耀酌还是被强行与谢玦换了魂,耀酌总是违逆不了爹爹的任何决定,他清醒后摔碎了屋内所有能摔碎的陈设,身边有丫鬟小童,但早已全部换了新的人,全垂头站在屋内,任他生气发火。
耀家主推门进到房间,摆手让丫鬟小童退下,中午端来的饭菜瓷碟碎了满地,他毫不在乎地径直踩在上面,迈了过去,“脾气发完了,就给我换衣服去昆仑墟。”
耀酌眼睛都哭肿了,看到父亲走近,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毫无气势地坚持道:“我不去!我不要用这副身体见人。”
耀家主侧步让开了一步,不见发怒,语气冷寒入骨,“你今日若不愿踏出这个房间,以后就永远别想踏出去。”
耀酌以为自己听岔了,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爹爹,止了抽噎,脸色虽已经一寸一寸变得煞白,但仍残留最后一点期冀和固执,“我不出去!”
耀家主低头看着耀酌,唇角缓缓化开一抹嘲弄至极的笑意,“我觉得我对你不舍得动手”
耀酌踉跄一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连连摇头否认,“你不是我爹爹!”
耀家主蹲下来,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确实不是你爹爹,我养不出来这么不堪大用的儿子!”
耀酌看着父亲完全冷下来的失望目光,这时却突然慌了,伸手过去抓耀家主的手,眼泪鼻涕满脸,“我错了爹爹,小酌知错了,爹爹不要生小酌的气,我去无极门。”
耀家主抬手将男孩脸颊上的泪水擦净,一闪即逝的疼惜被他完全隐在眸底,轻声道:“别哭了。”
耀酌试探着环手抱住了父亲的脖颈,虽心有余悸但仍努力蹭过去撒娇,“爹爹。”
耀家主的神色已经完全软了下来,他将男孩抱住,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无奈道:“我要拿你怎么办”
海风清爽,耀酌抱膝坐在前往无极门的云舟上,云舟上除他以外,还有十几名通过无极门入门测试的男孩以及耀府公子——与他换魂后的谢玦,他们隔的很远,两人似乎都不太想看见对方。
负责护送的无极门仙长,依着玉简在认人。
耀酌盯着船板发呆,面前忽然走过来了一个人影,俯身落下了一大片阴影,那人捏着玉简细细地打量他,“耀玦”
耀酌侧过头没说话,他不太想认这个名字,似乎不认,他就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还是耀酌,那人并不在意,顺势靠坐在了他旁边的船壁上,“难得看见一个进无极门这般不开心的,有眼光。”
耀酌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闷声问:“为什么有眼光”
那人眸中像璀了繁星,神秘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认识一下,无极门留芳仙君座下亲传弟子杜康。”
耀酌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袭白衣,五官英俊逼人,手握白玉剑,束发稍显散乱,极为落拓不羁。
杜康抬手给他指不远处的另外一袭青衣的男子,男子腰间挂着一把青玉剑,清隽儒雅,“雁回春,虚壶仙君座下弟子。”
耀酌扫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一个女孩的身影,他问,“你们不收女弟子吗?”
“谁说的”杜康道:“分开不在一处而已。”
耀酌哦了一声继续发呆,他不知道蓝渔有没有通过入门测试,袖中藏了许多符箓,还有传音符,但第一次不知道要怎么联系问她,以什么身份
杜康看他表情,立马就心领神会道:“有同伴”
耀酌道:“沧澜宗通过入门测试的弟子都有谁”
杜康答得毫无心里压力,“你若问的是女弟子,那我不知道。”
杜康陪了他一会,便离开了,耀酌踌躇了许久,走到了谢玦跟前,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谢玦的眸色很冷,耀酌实在不想看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他甚至从未设想过,自己的脸上会露出这般压制不住的冰冷与厌恶,他隐隐明白,父亲的行为,虽然确实经过了谢玦的同意,但胁迫与威胁占据了太大的地位,他低声先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