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川行抱着顾璎进来,溪月先是唬了一跳,后见怀香催她去取药,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叫了声“姑爷”,就匆匆忙忙去了。
陆川行蹙了蹙眉,并没说什么,只是将顾璎放到了床上。
“阿璎,难受得紧么?”他握着顾璎的手,轻声道:“我让人请太医过来罢。”
顾璎闻言心中一暖,她勉强睁开眼,缓慢而坚定的摇头。
“老毛病了。”她低声道:“我才从寿春堂回来,这样不好。”
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儿,被冷汗打湿的鬓角,陆川行亲手替她盖好被子,难以自抑的勾起旧事,那段他不愿想起的记忆。
原本成亲前顾璎并没有这个病症,两人成亲后,她以赵川行的妻子去赴宴时,主人正是他曾得罪过的督学亲戚。
恰逢之前那桩旧案又被翻出来,尚未厘清,赵川行很有可能吃上官司。顾璎不敢不去,去后又处处小心,可那家夫人遗失了心爱之物,最后被诬陷到了她头上。为证清白,大雨滂沱中顾璎蹲在花园里一寸寸翻找,终于寻回。
偏不巧正赶上顾璎的小日子,她受了寒留下病根,也因此一直未能生育。
那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候。
陆川行神色晦暗难辨,很快溪月端着药进来,他让开了位置,让溪月服侍她用药。
过了好一会儿,顾璎的脸色才见了些血色,她让溪月拿了大迎枕过来,自
己靠着跟陆川行说话。
溪月和怀香识趣的退了出去。
顾璎仰起脸,专注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眸水润清亮格外灵动,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情真意切。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陆川行在旁边的绣墩坐下,“身子好了些么?”
顾璎点头,温声道:“已经无碍了。”
“阿璎,没提前告诉霜连和绣莹的事,是我做的不好。”陆川行斟酌着道:“我就是怕你担心伤了身子,这才没说。”
顾璎怔了下。
难道陆川行觉得她是拈酸吃醋才发病的?
“您误会了,我并不介意您纳妾的事。”她如梦初醒,连忙解释。
陆川行打断了她,语气有些生硬,道:“阿璎,你我夫妻间还要遮掩什么?”
她恍惚有种错觉,陆川行要逼她承认,她就是对此事怨怼不满。
顾璎下意识的道:“我的身子自己清楚,这件事早该办的。”
她话音才落,陆川行投向别处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暗,只是他声音却平缓下来。
“阿璎,我放下公务特意赶回来,就是怕你多想。”他转过头,望向顾璎的眼神中多了些责备。“我既是承诺过你,子嗣一事要看缘分,便不会食言。”
顾璎本就身上难受,脑子有点发懵。
为何陆川行会不信她?
为何眼前那张思念已久的面容,看起来竟有些陌生?
“只有那一次而已,我给她们喝了避子汤。”陆川行见顾璎没说话,又继续道:“
若我真的将她们置之不理,你在王府的日子会很难过。”
顾璎才要张口说话,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小腹窜起,她险些被逼出眼泪。如此一来,脑子反而清明了些。
“我知道您的难处,太妃是您嫡母,她要往您身边送人,您自然不好拒绝。”她定了定神,轻声道:“我不会因此不高兴,也不会争风吃醋。谁替您诞下长子,我都替您高兴。”
陆川行沉默了片刻。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他相信顾璎说得是真话。
他几乎没在顾璎脸上见到惊慌或愤怒的情绪,仿佛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面对,泰然处之。
哪怕他回京后近半年没接她进京,两人往来的书信中,她甚至没有催促过自己。
不对,其实他是见过的。
陆川行蓦地想起那次顾璎跌在他怀中,一双桃花眸中潋滟着薄薄的水雾,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纤细白皙的手指,无力的攥着衣袖——
仅有那一次罢了。
“阿璎,你能想明白就好。”他回过神来,淡淡的道:“这府里的事,哪怕是我也要敬着太妃。我尤其不愿因你行差踏错,让太妃对你失了好感。”
陆川行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顾璎闻言愣了片刻,努力忍下心中涌起的失望,轻声道:“您放心,我都懂。”
陆川行“嗯”了一声,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