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抽開手,「阿蘅。」喉結滾了滾,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巫蘅卻一向是個有原則的人,箭在弦上,不能回頭,左右是個羞憤欲死,已達目的的羞憤與未達目的的還是大有不同的。
她也沒有怎麼思考,謝泓只覺得脖頸一涼,身體的反應是最誠實不過的,他全身僵硬,但凡沾了涼風的肌膚一寸寸沁出淡淡的粉。目光直了直,卻不敢看巫蘅。
他一直知道自己道行不深,下決心逼迫自己,在男女之事上要更豁得出臉去,可是他今日才知道,原來巫蘅干起這種寬衣解帶的事,竟比他更遊刃有餘,仿佛做過千百次一樣。他自是猜不到,巫蘅前世經歷過什麼。
但饒是巫蘅,在面對心上人,解他的衣襟時,也覺得手心微微地顫抖,她深深地吸氣,沒察覺到謝泓的反抗,反倒是任她施為,巫蘅顧不得嬌羞作態,纖細的長指挑開他的月華白的前襟,呼吸的聲音在這一刻分外明顯。
他的皮膚真好,白得像不經雕琢而天然光滑的冷玉。
但是,隨著那一道箭傷裸出來,巫蘅手指一顫,她不敢動了。結痂的殼到現在也不曾落,幽昏的燈火里是黯淡的深紅,當時傷得一定很深,聽說他還落到了江里……
謝泓只覺得手上一滴冰涼,他嘆了嘆,抓著她的手覆住自己的傷口,「我不疼的。」
可她疼啊。
密密匝匝的那種疼,像被搗杵將心搗碎了又用絲線縫合的疼痛,一瞬間可以奪去呼吸。巫蘅不想流淚,可是她控制不住。
這一世,她從來沒敢想有什麼一心人,有誰值得她付出真心,遇到謝泓以後,她才慢慢發覺,有。她也值得被人疼愛,被人放在眉間心上,被人這么小心翼翼又百般算計地呵護著。
「我真不疼,阿蘅。」
巫蘅的手指稍稍蜷曲起來,摩挲過的癢意,讓他控制不住顫抖,巫蘅抿了抿唇,掉著淚地把他推倒在榻,替他拉上方正的棉被,霸道又溫柔,執拗而晦澀。
她嘟了嘟唇,「你該仔細身體,我一點也不喜歡病弱謝郎。」
「阿蘅不喜歡,我改便是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被子下伸出一隻手將她的手腕牢牢扣住,眸光謹慎而溫柔,「只要,你還願意喜歡。」
他是風華無雙的謝泓啊,何曾低著頭婉轉懇求地對誰說過話?
巫蘅低下頭,「嗯。」
她撐過雙手,慢慢地俯上去,呼吸愈來愈近,謝泓的臉愈來愈熱,巫蘅更近了,卻沒有與他貼住的意思,反倒笑他,「謝十二,你閉著眼,是等著我親你麼?」
他猛地睜眼,但見上方的女人眉眼盈盈地笑,他懊惱地出了一口氣,薄唇往上淺淺地嘟了起來。
巫蘅大笑,笑得肩後的發一綹一綹地震落,拂過他修長的睫羽,「真要我親你?」
他嘟著唇不說話。
「那好。」巫蘅挑起他的下巴,「那你告訴我,庾沉月,還是那個怪老……師父,是怎麼一回事?」
被輕薄的謝泓皺了皺眉頭,伸手將她扯翻在側,他可是一點都不喜歡被人壓在下頭說話,側過臉道:「的確是我告訴沉月,誤導她,讓她以為,你和桓瑾之之間不清不楚,因為他,你拋棄了我。」
「你真是這麼想的?」巫蘅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解釋,卻被他溫柔地封住了唇,那個像清泉明月和山間微雲的少年,笑容狡黠而溫暖,再沒有那些不可侵犯的冰涼與卓絕。
「我一點也不願聽你解釋。」他眯了眯眼,「我那麼告訴她,不過是篤定了,她絕不會因為桓瑾之而遷怒於你。在風雅軒之時,我便知你們投緣。你在建康城舉足難安,不過是勢單力孤、身份卑微之故,我想為你找一些除我之外的靠山,亦或幫襯。即便我不在,你也能安心。」
巫蘅捏著手指,說不出什麼話來,心裡卻滿是酸楚和艱難。
「我拒了家族安排的親事,族長對我大是不滿,我說了要娶你為妻,也踐行了對他的承諾,他雖然不好多說什麼,卻還是禁了我的足。要見你一面,阿蘅,我其實很是不易。」謝泓抽絲破繭地將他的一切又攤在她面前,毫不設防,「所以我也只能徐徐圖之。上巳節出行山陰,族長定會放我出門,既然我沒法去見你,自然要想方設法地讓你出現在我面前。」
「所以,你刻意讓我認了個師父,憑藉這層身份到這裡來?」
「你生氣了?」
巫蘅微笑,「我不生氣。」
笑容卻有些涼,謝泓嘆道:「果然還是生氣了。」
巫蘅沒有說話,她滾入被褥里,寬大的棉被將兩人緊緊地包裹起來,飛快地閉上了眼。
謝泓的目光有些驚喜,「阿蘅?」
「閉嘴,我今晚沒地方睡。」
聽得出她惱羞成怒了,謝泓忍著笑仰面躺倒。師父曾經說過,以心換心,這法子最是漫長艱難,可偏偏卻也最實誠而奏效。他知道自己做到了,他等著她主動,過程雖是艱辛,結局卻是有驚無險。
自從去年他離開之後,巫蘅便沒有一晚睡眠踏實,這一晚上本該侷促不定,但卻意外的好夢酣足。
一夜,她都不曾從謝泓的帳篷里出來。桓瑾之也不知自己怎麼過的這一夜,最初的心焦和擔憂,在漫如水長夜裡磨成了齏粉和灰燼。
酒冷了又冷,他仰靠在一塊嶙峋的巨石上,桓邱來催過幾回,讓他入帳安歇,但他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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