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姮,这么安排确实太草率了些。”另一个略显粗糙的声音是王慎之,“给他田地可以,但地契要记在你名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叔父,这么做不妥,区区几块地皮斤斤计较,显得?我族抠唆小气。”
“姮姮你别固执了,最多给城南的两条街铺子,否则那寒门翅膀硬了便会趾高气扬,将你甩掉……”
……
文砚之听到此处不忍再听下去,掩饰地重重呷了口酒,掺杂赌气的意味。
哗啦,水花四溅。
王家?人内部人讨价还?价,他像被买卖的骡马一样?,随意定价。
他固然知道蘅妹这么做是好意,可他根本不稀罕俗世的那些田地铺子,哪怕再大?的富贵。这么做只会令他难堪。
他和她阶级阻隔着,很多时?候难以理解对方,他志向根本不在于此。
如果?他真重视那些阿堵物?,当时?就和郎灵寂交换了,何必坚守良心到现在。
他在意她,喜欢她。
因此郎灵寂拿诱人的太常博士和科举考试制度来换,他都不答应。
文砚之味同嚼蜡,一口饭菜没吃下去,郁郁寡欢形于色。
片刻用罢了膳,王姮姬急匆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文砚之,兴冲冲将田地铺子的分配情况告知。
“文兄,我的就是你的,我名下的资财你同样?可以料理。至于你驸马都尉的官衔,我会再求爹爹开恩,帮你料理好,绝不会少了你。”
两人私下里相处亲密无间,文砚之实在忍不住,直言相告,“蘅妹,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东西,驸马都尉的虚衔纯属自欺欺人,你没必要给我。”
王姮姬解释说,“我知道,但我想给你最好的,免得?你被别人轻看了去。”
之前种种因为不可控的因素,她已经很对不起?文砚之了,现在能?为他争取的利益一定会争取。
文砚之见未婚妻一片赤诚的脸,微微触动,不好多说什?么,一切悉听她的安排,内心纠结又悲哀。
他衰然道:“蘅妹,我先走了,我去藏书阁等你。”
说罢先行离去。
王姮姬本待挽留他,见诸位父兄叔伯都在,或许他不在场更好些,命冯嬷嬷送他。
王章老病复发,由叔父王慎之先行扶会房间休息。王姮姬留下来继续面对诸位宾客,直快要午夜,宾客才散尽。
夜色如墨,天上无月,王宅内只有?厅堂发出?暖黄的光线,渐渐冷暗了。
王姮姬终于料理完了所有?宴会事仪,披上斗篷,匆匆拿了一盏灯笼准备回房,想先顺路去探望探望文砚之。
夜风有?些凉飕飕的,吹进人骨头缝儿里去,让人下意识捂紧了衣裳。
却猛然见郎灵寂倚在青墙之间。
他眸中染了轻微的春寒,好似冷水溅星,春夜的星子,似等了她许久。
对视,不带情愫的无形拉扯。
“九小姐。”
“再谈谈吗?”
第026章谈判
王姮姬微怔,本?以为他早就走了,没想到他还在这。
一别数日犹如经年,再度私下相处,陌生而疏离,又?显得不合时宜。
除了宴会上出于礼貌的?敬酒外,她和他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已是别人的?未婚妻。
默了半晌,王姮姬沉沉问,”你有什么话?”
冷月浮墨云,掀起?一丝丝星星和风的?涟漪,倒影在人的?眉眼间。月色太盛,衣裳上犹如积了很厚的?霜。
郎灵寂邀她在鹅颈长廊边坐下细谈,王姮姬却始终隔着三尺远的?距离,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我还赶着回去,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疏离的?氛围似一堵厚厚的?墙,弥漫在二人之间,压得彼此都沉滞窒息。
孤男寡女漏夜独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尤其二者还刚刚退过婚,残余旧情,昏黄的?灯烛仿佛是死灰复燃的?光。
郎灵寂遂平静地道:“姮姮,因为你退婚,已经让我走投无路了。”
这话嗓子沾着些微哑,不似幽怨,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所以你帮帮我。”
王姮姬蹙眉,他性子内敛极少有流露喜怒的?时刻,况且还是示弱。稳坐钓鱼台的?人也会说走投无路么?
虽然她退婚了,王氏赐予他的?官位和权力并没有变,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师,让人不懂走投无路在哪儿。
“琅琊王殿下说笑了。”
“我不曾说笑。”他望向漆黑天幕中明?月的?漏洞,仪范清冷,仿佛无知无感,“这场游戏你赢了,赢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