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返的路上,公孙衍看见已有不少士兵中箭身亡,他跑向一个身材略微矮小的倒地士兵身旁,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把了一下脉搏,发现那士兵已然死去,他嘴巴嘟囔着“对不起了大哥,小弟逃跑要借你衣服一用。”随即动手剥下那士兵的黑色衣裤,并换上自己的医侍服,穿好黑色衣裤后,急速向峡谷阴暗处隐去,路上他顺手又捡了别人丢在地上的干粮袋子、水袋和匕首等一起带上。
来到崖壁下,他迅速攀岩而上,刚才他早已打量过,此处崖壁临近山顶处有一片珠帘藤悬挂在那里,按他采药的经验珠帘藤后面多半会有凹陷,此处距地面约几十丈高,很难被发现。
公孙衍动作迅捷、身形隐秘,很快就攀爬到那里,珠帘藤后面果然有一处凹陷,足够他隐藏其中。
他躲在那里,探头向崖下望去,敌军已停止放箭,但峡谷内的火势更猛了,几乎要连成一片,显然,敌军还在往峡谷里投掷燃烧物,就连他刚攀爬经过的崖壁也在火光映照之下,好在浓烟密布,对面山上的视野受到限制。
公孙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躲在那里一动不动。头顶山梁上时不时传来敌军的说话声,与对面山顶敌军的喊话声也清晰可闻。
华辰国与猖垣国均为济水王国的属国,语言和文字相通,只是略带地方口音,故而公孙衍能听懂敌军间的谈话。
此时,峡谷入口处那边传来的喊杀声已逐渐稀疏,不久便完全消失。公孙衍暗想要么是上官豹他们已经突围,要么是全军覆没,此次行动十分隐秘,一路行军也是小心翼翼,但还是遇见埋伏,华辰国将士逃生的机会并不大。公孙衍年纪虽小,但也明白定是军中高层有人事先向猖垣国泄密了。
峡谷内的火势也逐渐减弱,不闻人声,只有燃烧树枝的声音在噼啪作响。经过箭雨袭射,再加上烈火焚烧,谷内已是“人间地狱”,华辰国将士生还的机会很小。
山顶上传来敌军长官命令士兵卯时开始清理战场、搜寻漏网之敌的声音,公孙衍更是缩紧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南蟒山红崖岭堡垒中,上官豹阴沉着脸坐在那里,身上盔甲破裂、血迹斑斑,眼里布满血丝,几个偏将围在他身旁,均是铠甲不整,脸色憔悴,驻守红崖岭的百长小心翼翼地陪坐在那里,不敢吭声。
上官豹眼睛扫视几位偏将,恨声说道:
“此次行动如此隐秘,竟然还走漏了消息,让我查出是谁泄露了机密,定然灭他家族!”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就你们几位了吗?”
“是的,将军!军师不幸中箭身亡,我们几位紧随将军冲杀出来,后面的情况没有注意。”其中一偏将回答道。
();()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报告”声,百长示意那士兵进来,他立即向上官豹说道:
“报告将军,外面有个自称姜岐的人求见,说是从黑山峡过来的。”
“噢?”上官豹闻听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刚才那偏将:
“姜岐是谁?”
“将军,他是兵医所的兵医,这次也随队行动!”那偏将回答道。
“哦,让他进来。”上官豹命令道。
没多久,那士兵带着姜岐来到众人面前。此时的姜岐依然一身白衣,但已残破不堪,沾满了血迹,神态也有些疲惫,他抱拳对上官豹道:
“兵医姜岐向将军报到!”
上官豹在他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冷声说道:
“你本事倒是不小!居然也能突围出来!”
“将军,他是姜家之人!”那偏将连忙打圆场道。
“噢!”上官豹闻言态度立刻缓和下来,他知道姜家子弟能人居多。然后微笑道:
“姜先生受惊了!随我们回营吧!”又对百长道:
“你即刻下山备马!我们辰时出发回营。”
清晨,红崖岭下,几人骑马向东而去,这已是此次突袭行动幸存者的全部了。
第二天卯时,猖垣国军队开始行动,两侧山谷入口处均有重兵把守,山谷中、山梁上的士兵齐头并进,进行地毯式搜索,偶有华辰国受伤将士直接补刀,十分血腥,谷内惨相就连猖垣国将士也惊悸不已。
搜索、清理行动持续了一个上午才结束。猖垣国将士们趾高气扬的离去,只留下少部分兵力继续驻守,整个山谷瞬间安静下来,若非空气中还飘散着焦糊、血腥的气息,很难相信这里刚刚伏杀了数千名将士。
直到这时,公孙衍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肚子也有些饿,他摸出干粮吃了起来,透过藤蔓开始仔细观察对面山梁和山谷。
他发现自己无巧不巧的刚好选择了山谷西侧的崖壁隐藏,而华辰国丙寅军的驻地在东面方向,想要穿过山谷到对面有些困难。
他虽然无甚战争经验,但自幼聪慧,思维敏捷,稍加思考就想明白许多事情。他仔细思量时下局势,开始斟酌自己的逃生路线。
当前,两国冲突刚刚结束,边境双方守军必然是风声鹤唳、戒备森然,若想穿过大峡谷回到华辰国无疑是自投罗网,而若选择先在猖垣国境内沿北蟒山东行,再伺机穿越大峡谷回到华辰国也是很困难的。
更重要的是,他即便顺利逃回军营,接下来的境遇也不会很好。此役之后,不知姜岐能否逃生,但端木显俊肯定在,若无姜岐帮助,他逃回去的结果显而易见,只能继续做杂役,甚至更糟。
();() 公孙衍思前想后,愁容满面。突然,他心中一动,脑海里想起姜岐说过此地距夏肃国边境仅百余里,而他并未听说过夏肃国与猖垣国和华辰国交恶,相对而言,那里的边境防守一定要松懈得多。
想到这里,逃生的路线一下清晰起来,他心里畅快不少。看到对面山顶上敌军已全部撤离,估计头顶上的敌军也没必要坚守在这里,他决定待到傍晚时攀上山岗离开。前程未卜、凶险未知,趁这段时间他还是多吃点干粮,补充体力,然后闭目养神。
天色渐晚,对面山上已看不清树木,公孙衍开始行动,他仔细整理行装后,留下不必要的东西,毅然向上攀去。
没过多久,公孙衍就攀上了山顶,没有发现有人,他迅速找到一个隐秘处,借着余晖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发现北面耸立着更高的山峰,他猛然醒悟,他脚下的山岭还属于双蟒山脉的大峡谷范畴,若是就此贸然西行,必然会遇见猖垣国的守军或巡逻队,他判断翻越北蟒山,在北侧沿北蟒山西行会更安全些。
思索片刻后,他立刻找来一根树枝用匕首修整成木棍,以备夜间探路用,然后放开脚步迅速向北行去。钻山入林本是公孙衍的强项,但此时天黑无路,要摸索前行,又不能使用火把,还要提防野兽袭击,即使擅长翻山越岭的他也走得十分艰难,速度自然快不了。
其实,双蟒山脉这部分是两国的界山,有守军分段驻扎并经常巡逻,平时还经常举行狩猎活动娱乐、历练将士,山上猛兽已经很少,但公孙衍并不知道。
公孙衍翻过北蟒山沿山西行,开始两天,他夜行昼宿,走走停停。后来距乌金岭渐行渐远,他的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改为昼行夜宿,历时七天才到达猖垣国与夏肃国的边界附近,一路艰辛自不必说。
此刻,公孙衍正在边界附近的密林中穿行,他的装束已有改变,身着他习惯的青色衣裤,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放着包裹和干粮,上面用药草遮盖着。
原来,他一路在山间密林中行走,途中遇见不少珍稀草药,顺手摘了许多,路过一些山民人家,他就用草药换了些干粮和衣服。不经意间,他对自己未来的生计倒是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利用自己的采药、辨药技术,至少不会饿死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