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再芒的表情变得不太对劲。
商恪预料到这个消息可能会令应再芒难以接受,也体贴地任由他沉默,不再出声打扰。
送应再芒回房间,临走前,他仍有事要交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商恪几乎是用不容商榷的语气说道:“去把你的工作辞掉。”
商恪很高,应再芒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那吐出冰冷命令的漂亮薄唇上,后又移到眼睛,都说眼镜会遮挡人眼睛的部分情绪,此刻在应再芒看来不是,反而放大了商恪的不近人情。
应再芒觉得商恪不是在和弟弟说话,而是在和他的下属。他也直观感受到了,自己大概令商恪很不满意。
应再芒坦然接受商恪的命令。因为沾了商宁的光,他可谓是从野鸡变成凤凰,自然是不能再继续那种不入流的工作。
商恪又说:“妈这些年一直很挂念你,现在你回来了,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应再芒眉头一跳,脱口而出:“你让我和一个疯子待在一起?”
闻言商恪冷眼扫过去,应再芒也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便委婉地说:“这个家对我来说完全就是陌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而且你也说了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感觉……”
应再芒为难地咬咬嘴唇:“很不安全。”
“安全问题你不需要担心,我专门找了人来看护妈,你觉得有困难的事情,也都可以告诉我。”应再芒觉得商恪就连安慰都很有条理。
“她很爱你,不会伤害你。”然而这句话对于应再芒来说没什么可信度。
可能是应再芒眼里的不情愿和警惕太过明显,商恪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感觉很荒谬,我和妈对你来说都是陌生的,你之前的家庭占据了你所有关于亲情的认知和感情,你很难融入这里,我理解。”
顿了顿,商恪意有所指道:“我不会勉强你,但如果你能作为商宁的话,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条件。”
商恪叫了他的名字:“应再芒,你可以做出选择。”
留够了沉默的时间,商恪后退一步,说:“我不急于要你的答案,你考虑一下。”
在商恪跟他说这些话时应再芒心里也思绪飞转,他觉得整件事太过蹊跷,碰巧他成为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又碰巧摊上一个有精神病的妈妈?
商恪要走,应再芒叫住他:“哥。”
应再芒试探着:“你是因为……她的病情,所以才带我回来的吗?因为她病的越来越严重?”
这也是应再芒对商恪巧妙的试探,他到底是不是商恪为了应付母亲而随手抓回来的替身。
“不是,”商恪说,“别多想。”
商恪走后,应再芒思考了很久,他想到了他那份并不光彩的工作,还不完的钱,贫穷的生活和潮湿的房子,永远低人一等,永远曲意逢迎,可这些只要换个身份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应再芒释然了,不再纠结于无谓的担心,他说服自己可以把成为商宁当成一份工作,和一个精神病待一段时间,换来一笔很可观的钱,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对自身造成了多大的损失。相比在会所时的昼夜颠倒、低声下气,这实在算得上一个挣钱的捷径。
他只需要面对商恪演演戏,陪一陪失去孩子的悲惨母亲,在合适的时机让商恪拿出一百万,他们那么看重商宁,当然不愿意看到他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债。
应再芒原本满心的踌躇转化为了机关算尽,等还完钱,他就一走了之。
谋划好之后,应再芒便惬意地开始享受他梦寐以求的富家少爷的生活,他来到衣帽间,给自己挑了一件布料柔软的睡衣,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浴室,哼着歌放热水,仰靠在他从没体验过的豪华浴缸里。
应再芒闭着眼,这一天不算轻松,和商恪相处的每一秒他都神经紧绷着,还有面对他母亲时的提心吊胆,此刻被温度适宜的热水包裹着全身,酸涩的疲惫被轻柔抚去,应再芒眯着眸,蒸腾的水汽氤氲漂浮在上空,在灯光的照耀下层叠缭绕,像一个美丽虚幻的梦。
他一时贪恋,泡的有些久了,手指的皮肤都皱。吹干头,从浴室出来,应再芒裹着柔软馨香的睡衣躺到床上,床单的料子很光滑,散着干燥的气息,他现在享受着本不该属于他的一切,但应再芒并没有感觉心虚或者愧疚,反而心安理得,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应再芒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所幸他这一晚已经得到了充足的睡眠,被叫醒也没有烦躁。打开门后站在他对面的是个中年女人,大概四十多岁,笑容很亲切,对应再芒说商恪在楼下等他吃早饭。
应再芒猜想这个女人大概是照顾起居的阿姨。他应了声好,说洗漱完就下去。
关上门,应再芒的思绪无厘头地跳转,他留意到阿姨是直呼商恪名字的,看来这家人没有什么主仆尊卑的观念,随即应再芒又嗤笑自己豪门狗血剧看得太多。
洗漱完,应再芒换掉睡衣,下楼梯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餐桌前的商恪,一身西装,左手边是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应再芒坐在商恪对面的位置,唇角扬起乖巧地叫了声:“哥,早。”
商恪就知道了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