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匆忙收拾出来的行李走下站台,这才现行李箱的一个轮子不知在什么地方磕出了一个小缺口,快推行时会出咕噜咕噜的异响,只能放慢脚步。
好在时间还早,身旁人或是行色匆匆,或是低头看手机,并没有人注意到路旁还有个走得缓慢的青年。
从车站到Z大,还需要换乘一次地铁。大约一个小时后,天空放晴。九月的太阳尚未褪去毒辣,走出地铁站不过几分钟,便能感觉头顶被晒得火辣。
走进Z大的校门,虽然还未开学,但已有不少学生提前返校。
阳光忽地躲入云层,一阵透骨的寒凉蹿上脊背,好像整条路上所有行人的无数双眼睛都凝聚在己身。面前这棵百年槐树投下的阴影像是一只向自己伸来的鬼手,道旁低矮的灌木丛里似有鬼影攒动。
可再一眨眼,那种成为全世界阴森事物关注焦点的感受便被透过树影落下的明媚阳光驱散。
身后响起校园巴士的喇叭声,这才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道路的中央。
他赶忙退向路旁的人行道,一辆神出鬼没的小电驴从小路里窜出,险些撞上他的大行李箱。车上的男生后知后觉地拨动车铃,刺耳的铃音和刹车声混在一块儿,很快又急匆匆地消失在另一条小路上。
路上的人影似乎是在这个时刻之后忽然变多了,吵吵嚷嚷的男女心无旁骛地走在自己的路上,驱散了校园内的幽静,也无意间熄灭了最后一丝诡异气息。
难道真的是个错觉?或许只是太久没见过现实世界里的安定日子,还未从危机状态中脱离的大脑闹了次风声鹤唳的笑话?
他晃晃脑袋,继续向里走去。
……
一推开宿舍门,几道不同频率不同音量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地组成了欢迎曲,耳机的掩映下,没人注意到有人开门进来。看样子,他的三个舍友已经从毕业论文被毁的悲伤中走出来了。
“哟,老秦回来了。”一盘游戏结束,和秦光霁两隔壁的舍友推了下自己上千度的眼镜,端起中老年同款玻璃茶杯喝了口水,不大熟练地摘掉耳机和他打了个招呼。
被冷落的青年麻利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正在擦拭落满了灰的书架和床架。
“嗯,高铁晚点了。”他没有看对方,随口答道。
“对了,”他抬起头,从桌上抄起一个茶罐抛给对方,“给你的。”
舍友笑嘻嘻地抬手接住,随即想起了什么,指了下堆在宿舍门后的快递箱子:“有个你的快递,就最里面那个。”
“快递?”他一愣,眸光在宿舍里流转一周,并未在脑中寻找到网购的记忆。
诡异的影子在这一刹那探出,紧绷了好几个月的神经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先不管这个,”他忽地转换话题,凝望舍友那双被玻璃底镜片变形了的眼睛,“你的论文还好吗?”
他们的课题开始最早,几乎整个暑假都在忙前忙后,原本以为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谁成想一个突如其来的台风让他们这些天来的努力全成了一场空。
虽然经过了几个月的副本生活,对于这段记忆的情感已经不如当时充沛,但他的心里仍然能回忆起接到电话时的那种愤怒和绝望,以及眼睛舍友报丧时出的那阵鬼哭狼嚎。
“嗯?”舍友歪过脑袋,满脸疑惑,“挺好的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的神色登时凝滞,自走进学校以来不断累积的诡异感在此刻彻底爆,成为一股在心中涌动的洪流。
“哦那挺好。”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而问另一个舍友,“你家那边有被台风影响到吗?”他家在隔壁省,离台风中心较远,受灾远没有h市那么严重。
“什么台风?”顶着一头白色挑染的舍友奇怪地看着他,“最近没来台风啊。”
他摸摸鼻子:“而且我一直在h市打工,没回过家啊。”
“老秦你今天好奇怪啊。”住在对角线的舍友摘掉耳机,一转椅子,翘着二郎腿看秦光霁,“怎么几天不见,感觉你好像有哪里变了。”
话音刚落,三个舍友便齐齐站起,三双各异的眼睛里流露出相同的探究欲,同时身体前倾,直勾勾地望着秦光霁。
他们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有吗?”秦光霁没有起身,摊开手低下头不慌不忙地打量自己,泰然道,“我怎么没现。”
三人的眼神在秦光霁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后,随即松懈下来,做鸟兽散,无事生一般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秦光霁翘起一边嘴角,眼中意味深长,但没再说话,只默默地转回去,把刚刚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