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刚迈出一步,里屋里就传出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李贤妃的咒骂声。
“滚开!”
殿外人皆是一颤,她们从来没有见过李贤妃动过如此大的气。现在个个噤若寒蝉,只想把自己的耳朵也给堵起来,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秘辛。
李贤妃在骂谁?
是顾贵妃?
沈婳又踏出几步。
刹那间,屋里再次炸出李贤妃的声音,“赵世琮!你竟跟顾鹤云是一丘之貉!!!”
赵世琮?是开和帝在里面?
李贤妃公然责骂皇帝,殿外的太监、小宫女都把头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气分成好几段,个个抖如筛糠。
“你就是个废物,何止是我李婵看错了你!你当初所作所为,罔顾明肃皇后和叶昭真想尽办法救你!”
吼声骤息,而后是木制物重重砸落的声音。
沈婳如遭雷击,她听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叶昭真?!她母亲的名字?她母亲身份尴尬,她的本名在大夏国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为什么李贤妃会知道她母亲的名字?
她脚步不自主加快,后面她几乎是冲进了含飞殿。沈婳猛然间推开门,殿内人只有两人。
不同于往日整洁的殿内,此时地面一片狼藉,花瓶瓷器碎了一地,桌子也被掀翻,凳子倒在地上。
沈婳抬头,见李贤妃一手撑着屏风,一手拿着一张沾血的纸。
李贤妃身子止不住颤动,沈婳注意到她脖子上还有一圈红色的勒痕。更让沈婳意外的是,李贤妃脚边落着一把剑,剑锋染血。
沈婳看向开和帝,不出她所料,剑锋之上的血来自于开和帝。
开和帝手上不断滴落鲜红,但他对于李贤妃的行为并未动怒,反而像个犯错的小孩儿,默默将地上歪倒的凳子扶起来。
他起身,却不知手该往哪里放,他又想再说几句话。可对上李贤妃怨恨的目光,万千话语终究是又咽了回去。
开和帝轻叹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往外走。在路过沈婳旁边时,他说:“沈姑娘来了便好,同她多说说话吧……”
李贤妃见他要走,赶忙捡起地上的剑要去追,她双目通红,说出来的话狠厉非常,“赵世琮!今日顾珪是侥幸!待将来本宫定要亲自杀了你跟顾珪!”
要来迎开和帝的太监苏石见李贤妃拿着剑,气势汹汹,给他吓得魂都没了一半,赶忙挥着拂尘招呼宫女拦了李贤妃。
但又怕李贤妃闹起来,又把人都挥退,自己壮士赴死般杵在门前。
李贤妃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苏石,苏石被盯得心七上八下。他果断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抬头眼里已经闪了光,哀求说:“娘娘这可不成啊……这弑君,是要杀头的!”
苏石说完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剑锋抖动,李贤妃紧紧握着剑柄,剑锋之上的血迹滴在地上。苏石低着的头瞅见了,暗暗哭天抢地,只觉得这滴的是他身上的血。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两个主子今天又怎么了,虽然天天吵,但是也不知为何今日见了血。自己还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沈婳浑身紧绷,她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宫中生的变故,便是李贤妃杀了顾贵妃?李贤妃在宫中低调行事,为何会给自己找麻烦?
如今太后同皇帝的关系日渐紧张,开和帝召谁侍寝,饮食起居皆是顾太后一手操纵,活生生的傀儡皇帝,宫中嫔妃几乎全是顾太后塞进来的,而这唯一的例外便是李贤妃。
这也是沈婳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虽然凤印被开和帝强行给了李贤妃,可这宫廷之事多半还是被太后掌控。顾太后为何不直接杀了李贤妃,收回凤印?
顾珪精神疯癫,她曾说自己不能做皇后,可顾太后完全可以再让其他顾家女子掌凤印,可为何顾太后将这块饼一直分给李贤妃?
再者,李贤妃同开和帝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虽有摩擦,但总好过现在,又是什么原因让两人如今兵戈相向?
开和帝步履缓慢,出了殿门,他的声音传进屋内,“李贤妃身体不适,暂且不要出含飞殿,若有人来见,一律回绝。”
苏石见李贤妃停在殿门前,他行礼告退,轻声跟上开和帝。
禁足?沈婳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她悄悄撑起伞,后退出殿门。
开和帝召自己入宫,来了又直接将李贤妃禁足,这是想连带着将她也关在了含飞殿?
咣啷!
李贤妃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她像瞬间失去傀线的木偶一般歪倒。
沈婳头皮一紧,她放下伞跨步进去,可还未赶到扶住李贤妃,李贤妃就已栽到地上。
祁珩在去皇宫中途跃下马车,晋王一慌忙叫住他,“颂安,你要去何处!别让我一个人进那狼潭虎穴啊!”
祁珩回身,把要下车的晋王推回马车,说:“你先去宫里,看看出了什么事,我稍后就来。”
祁珩转身走进巷子里,后宫和前朝同时生出变故,他不可能就这样毫无准备就去。
长春宫内。
顾贵妃从含飞殿被抬出来,被移到了长春宫,血滴了一路,都让宫女一一擦净,见不到一点血迹。
现在顾贵妃躺在软榻上,脸色煞白,往日的朱唇变得干裂起皮,腹部扎着一把黑金匕首,从伤口处不断冒出黑色、鲜红混杂的血。
一盆盆的血水布被端出来,太医在里面急得焦头烂额,也不敢起先手去拔匕首,生怕下一秒顾贵妃就一命呜呼。
另一边的偏殿里。
顾太后见着宫人进进出出,她将茶盏猛地摔到地上,茶水溅到开和帝明黄的衣摆,开和帝站定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