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没人能够入眠。作为老师,潘喜柿对于小商言离家出走这件事儿似乎更加担心。父母经常两地分居,跟着四姥长大的孩子,青春期的叛逆行为非常多见。
离家出走只是寻常,更让人担心的事情也时有生。以前在机构工作的时候,有些孩子半夜问完题还会同她聊几句,只要现学生情绪不对,她都会耐心的疏导,无论多晚,都不会嫌烦躁,这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此时,北方秋天的风打在身上已经入骨,商言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很薄的长袖体恤,校服太惹眼被他塞进了书包里,坐得越久,他的内心越是挣扎。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根本没人关注一个流浪的少年。
这会儿,别说他坐在这里,就是昏倒在地,恐怕一时半刻也无人看到。可要让商言这会儿穿上校服暖和暖和,他也不情愿。青春期的男孩,很多时候有着别人理解不了的执拗,就比如现在,他就在和自己较劲儿。
“商言!”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这位男同学瞬间肾上腺素飙升,撒丫子就跑,心里竟然是异常兴奋的。头也不回地冲刺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响,他心里一颤,回过头去,看到追自己的人摔倒在了地上。行动先于大脑,孩子立刻掉头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小姨?”商言看清了追自己的人是潘喜柿,亮起的眸光又暗淡了下去,“怎么是你?”
潘喜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腕青了一大片,疼得她皱着眉头,咧开来嘴角。
她说:“我就知道你小子心眼儿多,找到以前家住的小区里,这里有你认识的邻居,遇到坏人,伱也不害怕,大声喊人就行了,也不至于丢了!父母也能大概率的找到!”
“可他们没人找到啊!”商言冷笑,“最先找到这儿的人竟然是你,我那亲爸亲妈,呵呵,不提也罢!不过小姨,我也挺奇怪的,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潘喜柿一瘸一拐地往长椅的位置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因为我以前也离家出走过啊!你的这点小心思,我自然能知道!”
商言暗淡下去的眸光又亮了起来,快走了几步,扶着攀喜柿坐在长椅上,然后偷偷打量她,眼底流露着兴奋的小火花儿。
攀喜柿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她轻声说:“我那时比你还小呢,觉得在家里受了不公正的对待,怎么都想不开,身体里像是有用不完地劲儿,还有烧不完的怒火,如果不做点什么,感觉就要憋屈死了,于是自己晚上跑出去,誓再也不回家了。”
商言更激动了,赶忙追问:“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半夜越来越害怕,越来越觉得自己白痴,在这冻感冒了,还得打针,于是自己又回家了。”
商言咧开嘴笑了:“回家,挨揍了吧?”
“没有!”攀喜柿耸耸肩,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么无可奈何,“一大家子人没一个现我,我悄悄地离开,又无声无息地回来,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地情绪内耗,没有任何泄地途径。”
商言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可能没人现呢?还是一大家子人!”
潘喜柿认真地看着商言地眼睛说:“一大家子人,有我的小姨,有我的大舅,人家都是一家三口住在父母家,人家都有自己地孩子,关注点不会在我身上,而我的姥姥姥爷身边除了我也还有好几个孙辈儿,我只是其中一个。而且老人家睡得都很早,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更别提我的情绪变化了。”
商言努力地想着那样地情形,似乎也被触动了,不知道他往自己地身上联想到了什么,眸光也一点点黯淡下来。
潘喜事说:“哪像你今天这么轰轰烈烈地出走,全家人出动在找你,你姥爷和姥姥一个血压升高,一个心脏病作,就连你老爸也闻讯赶来。我要是你,以后可舍不得折腾这么多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对自己好的人,真的不多,应该珍惜。”
说着说着,潘喜柿忽然想到了什么,挑眉问道:“商言,你该不会故意的吧,故意兴师动众吓唬人?”
“没有,我才不会!”商言脸都涨红了,“我没你想的那么混蛋,我就是当时控制不住自己。如果说折腾,我只想折腾商学海,没想到他还真来了。早知道我就该离开港,让他更后悔一点。”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快回去吧!”
商言耿耿着脖子:“我不回去,回去肯定要挨打挨骂!”
“那你坐在这里能得到什么?”
“可以得到男人的尊严,我受够了天天被数落被监控的日子了。现在在学校里成绩好就是老大,可到了社会上,能赚钱才是老大,你看我妈和我二姨不都是高材生吗,可在家里最吆五喝六的人还不是商学海?就因为他有几个臭钱。”
“你崇拜你爸?”
商言切了一声:“不,我鄙视他!”
潘喜事反问:“那你还要做跟你爸一样的人?”
“我就是想有一天从金钱上碾压他,然后别人叫他回家的时候,他就不能再以赚钱没时间为理由。钱,小爷有的是,根本不稀罕,就让他随叫随到,天天在家,小爷给他钱,要多少给多少,还看他怎么得瑟!”
“你想老爸了?”
“我想他?”商言一阵嗤笑,“我就是想管制他,就像大伙儿现在管制我一样!”上商言忽然说,“小姨,这么半天,你怎么不骂我啊?”
潘喜柿说:“骂你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我找到你也是个意外,以后你自求多福别!”
很快商言被从两辆车上走出来的至亲们包围了。潘喜柿自动闪至一旁,她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商学海开着一辆7座的大商务,一路上面沉似水,他没有教训儿子,也没有数落妻子,甚至没有和车里都任何一个人打招呼,甚至没有过多地去看自己地儿子,可是车内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来自他都低气压。
他先把商言母子两个人送回家,然后再去送孩子都姥姥姥爷。送到小区门口都时候,他终于和两位老人说了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