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喜柿终于意识到,这孩子心理已经不健康了,比想象中严重。
晚上的时候,她把郑晓云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她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可面对自己的学生,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一刻,她不是一地鸡毛家族中的潘喜柿,她只是一个老师。
夜里,潘喜柿让郑晓云和自己一个卧室,不许她自己睡。但是孩子不习惯和人同床,她就把床让给了对方,自己睡到卧室的沙上。
郑晓云说:“小姨,你别害怕,我不会做蠢事的。而且我觉得,如果我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小房子,有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然后有狗狗和喵喵作伴儿,也挺好的!”
潘喜柿说:“这个小房子,让你小姨付出了鲜为人知的努力,还背上了巨额贷款。看似拥有的一点点东西,就要付出很多很多才能得到。这没什么可自怜的,因为这是自然规律,太容易得到的,会不懂得珍惜很多时候也感受不到幸福。”
郑晓云说:“小姨,你说我以后可以实现这个小目标吗?”
“当然可以,伱的起点不知道比我要高多少。”
“我哪里高了?”
潘喜柿说:“先,你的英语现在就很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会哑巴英语,遇到一个外国人问路都表达不出来。还有,你爷爷奶奶只有你和你弟弟两个晚辈儿,你就受不了了。我姥姥姥爷有那么多晚辈儿,能留给我的爱比你少多了。”
郑晓云不吭声了。
潘喜柿说:‘你爸妈虽然从小没有和你生活在一起,可他们是给抚养费的,从经济上也进到了为人父母的义务。”
郑晓云说:“那你觉得我以后还是有希望的了?”
潘喜柿说:“希望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想要的生活也是一样。”
郑晓云忽然笑了:“小姨,幸福感真的是通过比惨得来的吗?”
潘喜柿说:“那你觉得我惨吗?”
“你”郑晓云一时语塞,她觉得潘喜柿一点也不惨,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生活里,都是意气风的样子,她没见过传说中这位表姨落魄的样子,只看到了她的美丽和自信。
第二天就是周末,潘胜男打电话约潘喜柿去父母那里吃饭。如果是潘喜柿自己,会果断拒绝,可是看着在自己家里做功课的女孩子,她改变了主意。
郑晓云坚决不去,她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去上学已经是极限了,平时她只想一个人待着,不想去见任何人,更何况是陌生人!
“你不和我去也可以,但是我要把你送回家。”潘喜柿的口气不容商量。
“我自己在你家学习不行吗?饿了我可以自己点麦当劳,我跟你们家的人都不怎么认识,我干嘛要去呢,你不是说现在备战中考争分夺秒吗?”
“你学习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凭什么要我迁就你的时间?万一你在我家出了事怎么办?不说别的,就说你离家出走找不到了,我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我人生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不能因为把你这颗地雷弄到家里,以后都过不下去了!”
“你这话有点太伤人了吧?”在家里,父母只是冷落郑晓云,批评她的成绩,用不上进来羞辱她,可没说过这么严重的话。
潘喜柿说:“反正摆在你面前两条路,一条是我送你回家,一条是六日的时候,我在哪儿你在哪儿。”
“那你也不要去了好不好?你不是和你爸妈不亲吗?”
“这是我的家,你在这里就得要听我的。等你将来自己能买得起房子了,自己再关起门来做老大吧。”
“你怎么这样?”郑晓云问,委屈极了。
“大小姐,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围着你转的,你觉得父母对不起你或许还情有可原,可其余人真没义务惯着你。”
“我知道!反正我不回家!我绝对不回家!我看到那些人就恶心,跟他们在一起我饭都吃不下,只想吐!”
潘冠霖和宋家惠的身体都不太好,平时六日两个女儿会轮流来探望,可实际上也是他们做饭给孩子们吃。
人老了,可习惯改不了,总觉得孩子们弄不好,也不想承认自己是需要人了,而是希望孩子们还是周末来改善生活,来了吃现成的,走时大盒小盒的带着,他们才觉得幸福,才觉得自己还有价值!
今天听大女儿说,潘喜柿也要来。潘冠霖更了不得了,一早就拉着老伴儿去采购,就照着过年时的吃法做,不,要比过年吃得还好。
去时,老两口手拉手去菜市场,回来时,两个小推车都装满了。
路上的生活,潘冠霖说:“你给老大打电话,让她买个小蛋糕来!”
“买那个干什么,都是反式脂肪酸,容易堵血管!”
潘冠霖说:“孩子喜欢吃!那次我去喜柿那儿,看到桌子上摆着小蛋糕呢,多准备点儿没坏处!”
宋家惠被他影儿得难受:“看你这势利眼,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可和你不一样,她别说买了房,她就是成了大富豪我也不会巴结她。我是妈,她是闺女,三纲五常谁也改变不了,她上赶着巴结我还差不多!”
“这怎么是巴结呢?”潘冠霖说,“我都活到这岁数了,这身子骨还能活多久谁知道呢?我想干点啥就干点啥,不用跟谁解释为什么,巴结也好,啥也好,我乐意,我高兴!”
宋家惠拉着老伴儿往家走:“行行行,你乐意。回头看看你三闺女能不能好好孝敬你!”
“你竟说这些不团结的话。我指着谁啊,我这辈子除了能指望上你,我谁也没想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