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农村也没有什么电视,夜,格外的安静,没有城市璀璨的灯光,好似掉进了黑洞里,只有无声的黑暗。
遇到冬天,村里人都会早早地钻到被窝里,只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巧珍早早地收拾好碗筷,像往常一样哄完俊芳俊红睡着之后,她才开始洗漱准备睡觉。
白天忙活了一天,身体像散了架似的。她只想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好好休息,来驱散身体上的疲惫。
在在这个家里,她像一个忙碌的陀螺,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只有夜晚才属于自己,她望着窗外的繁星点点,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心中不由生起无限的思念。
学斌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今天是不回来了?还是骑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有时候等不着学斌回来,她就睡着了,总是会给他留一份晚饭在锅里,那是爱的味道!
她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整晚整晚的做梦,一个片段接着一个片段,醒了就忘。她就继续睡,继续做梦。
她习惯了学斌在她的身边,哪怕听到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她也会睡的很安稳。
她下意识地给俊红掖了掖被子,俊红这个小家伙,能吃能睡,也不挑食,就是晚上睡觉爱蹬被子,她一晚得给她盖好几回。
一阵睡意袭来,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不喜欢四平八稳躺着睡,更喜欢朝向左边,身子蜷缩,像弯曲的小猫眯,她觉得这样可以睡得很香甜,有安全感。
梦中,她先是梦见了死去的奶奶,奶奶自从离世后,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坟上看她了,除了清明时节,十月一送寒衣的日子去缅怀,跟她说说心里话。是啊!她想奶奶了。
“巧珍,我在这个世界很暖和!”奶奶一身白衣,只说了一句话就飘然而去。
“奶奶,奶奶,你等等我,等等我啊!”巧珍在梦里边追边喊,可奶奶始终不看她,一直往前方走着。
眼看巧珍快要追上了奶奶的背影,奶奶突然扭头伸着长舌,披头散,面目惨白,口里伸出一条长长的红舌头,她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恍惚间,一双枯瘦的双手使劲掐住了她的脖子。
“奶奶,快,快放开我,我是巧珍啊!”她有一种被窒息的感觉,使她不能动弹,她绝望的喊道。
一边用力挣扎,可始终动弹不得。
她的双手用力的在空中飞舞,嘴里呜哩哇啦不知道说的究竟是什么?
这时,她抱着俊红在山坡上的一片树林里走着,突然,她看到一只大狼狗盯着她们,眼神里露出了凶残的光,汪汪汪的叫着,那声音如雷贯耳,让人心魂胆颤。
她抱着俊红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谁知,狼狗的嗅觉很灵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闻到了俊红身上刚吃过母乳的奶香味,就准备朝着俊红走来,准备开始撕咬。
眼看狼狗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赶紧用自己的整个身体保护住孩子,顺势捡起一根木棍要驱赶,不让俊红受到狼狗的伤害,可狼狗步步紧逼。
她拼尽全力开始了一场人与狗之间的生死较量。
她闭上双眼,朝着狼狗的眼睛就是一顿猛捶,后来,又窜出一群狗,巧珍大汗淋漓,一不留神,没躲的及,脚下一滑,抱着孩子,滚下山坡。
“巧珍,你怎么了?巧珍,巧珍?”朦胧中她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学斌回到家,看到巧珍和两个孩子已经睡下,怕惊扰到她和孩子们,就轻轻地打开锅盖,把留的饭菜放在火上开始加热。
他刚吃好把碗放下就听见巧珍在梦里大哭大叫,手脚乱动。
他赶紧跑到她身边,试图唤醒她,却还是没有反应。
他记得村里流传一种“叫魂”的神秘习俗,当孩子受到惊吓,白天目光呆滞、神思不定,晚上爱做噩梦,手脚乱舞乱动,时常半夜惊醒哭泣,突然无精打采,食欲不振或者不好好睡觉的时候,父母都找会“叫魂”的人专门给孩子叫魂。
傍晚时候,拿上炒菜的铲子一边敲打门一边喊宝宝的名字说“回来吧!”这时需要有另一个人在一旁附和回答“回来了,已经回来啦!”
说来也是真怪,孩子很快就和平时一样了!他脑子里突然浮现这样一个想法,如果巧珍还不醒,就死马当成活马医,用这个办法试试。
“我这是在哪儿?我还活着吗?俊红,我的孩子。”她的额头上浸满了豆大的汗珠,赶紧摸了摸身边的孩子,还好,俊红睡的正香。
“你怎么了?嘴里胡言乱语,我也没听清楚。还乱蹬乱踢的,快把我吓死了!”学斌紧张地说道。
“学斌,你知道吗?我梦见奶奶了,她说她那边很暖和,然后一身白衣,飘然而去,我刚要去追,奶奶突然扭头望着我,伸着长舌,披头散,面目惨白,口里伸出一条长长的红舌头,两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我动弹不得,快把我吓死了!还梦见我抱着俊红在走在山坡上的一个树林里,大狼狗盯着俊红,闻到了她身上的奶香味,便准备对俊红开始撕咬,我用我的整个身体挡着她,不让狼狗靠近。我拿起一根木棍试图把狗赶开,狗却步步紧逼,我闭上双眼,对着狗的眼睛就是一顿猛捶,结果又出现了一群狗,我一不留神,没躲及,脚一滑,就抱着俊红滚下了山坡。”巧珍把梦里出现的事情给学斌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怪不得呢!我说叫你半天你也没答应。原来是做噩梦了!没事,有我在,不要想太多!”学斌像哄孩子似的安慰着巧珍,并拍了拍她的背温言细语地说。
“学斌,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去给你热饭去,你还没吃饭吧?”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巧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饭热好吃过了。刚放下碗,就看到了刚才你在梦里出现的那一幕”。学斌不由得拉着巧珍的手。
“我让你担心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啥都强。”说着,她靠在了学斌的怀里,这一刻,他只属于她。
她能听到他坚定有力的心跳,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学斌知道,巧珍对奶奶的日思夜念,才让她在梦中见到奶奶。
之前俊红被猪咬后,他也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
和巧珍的沟通也少了许多。巧珍会不会觉得,自己因为没有照顾好孩子,而愧疚呢?所以才做这样的梦。
他觉得自己的付出远远不如巧珍!
于是,他坐在窗前,在昏暗的灯光下,打开信笺,笔锋犀利地写道:“夜无眠,窗下执笔写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