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荒诞处,最真实处,最强大处,最薄弱处。
鬼墟的界石附近,不可能没有鬼墟的出入口。
左时寒知道对他来说,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去追那个溜进来的左家余孽。他今日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好,不知筹谋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代人。不管是想办法放出蝶姑镇压的厉鬼,还是造出那道以假乱真的分魂,付出的代价之大足以想象。而若是叫他得逞,他的收获必然与付出的这份代价相称。
蝶姑的鬼墟里,那些来自左家前辈的残魂,一定藏着足以威胁左时寒的秘密。
但左时寒没有去管那个就要逃走的魂魄。
如他所言,偶线正在收紧,而它们的中心,将要被绷紧时锋利如刃的偶线搅成碎片的即是蝶姑界石所在。左时寒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去解决了它们。
蝶姑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手段有什么好歹。
但是……
最后那些偶线断开落下的时候,被它们带动的雨滴让方寸之间下了一场小雨,在它们更外围的地方,雨滴也将落未落。
等左时寒找到一把伞,将它撑在自己与抱灯女子的头顶。伞面张开没多久,天上的雨就彻底落了下来。
灵也压根没想到这些一路来都悬浮着的雨滴原来是会往下掉的,左时寒拿伞时他还没有任何动作,这会儿吱哇乱叫着踩着一地破碎偶线,跑到边上的破屋底下躲雨。
左时寒偏过头看了一眼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
此间独独偏爱于她,在这妖魔环伺,血雨悬浮,灯笼里盛着血,小镇几乎沦为废墟的可怖景象中,只有她抱着一盏暖黄的,一看就无比温暖的灯。就连那些左时寒斩断偶线时震落在她身上的雨,都在衣服上开出了红色的花。
对于先前生的一切,女子无知无觉,她只是怀抱着一盏装有界石的灯站在破破烂烂的石桥边,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小时寒!说了你不用管我,你一不回话我就知道要出事!”蝶姑怒气冲冲的声音自远而近。
“可是,那样做的话你到时候肯定会很难过。”左时寒在蝶姑面前素来乖巧,这会儿就好像家里一直以来乖得很的小孩突然叛逆了一次,“而且,他对我同样做不了什么。”
蝶姑让他不用在意自己的界石,如她这般强大的鬼仙,界石不是区区凡人可以撼动的。
左时寒便用类似的话回她,他也是鬼仙,不是可以任由左家拿捏的鬼魂,那个余孽就是掌握了什么失传的左家秘法,也不可能真的将他怎么样。
但是,又怎么可能一点伤害都没有呢?
蝶姑无奈地想。
在离伞下的二人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蝶姑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左时寒身边的女子。
左时寒已然转过了身,女子仍背对着她。
蝶姑知道,左时寒执意要过来,不是不相信她的界石不会因为那个入侵者受到什么损伤,而是因为左时寒清楚,于蝶姑而言,这鬼墟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界石。
界石在她眼里,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做一盏温暖那人的灯。
对一切都没有做出反应的女子,却在听到蝶姑的声音后眼睫轻颤。许久,她回过头来,对蝶姑露出一个温柔到了极致的笑。
眼睛顿时酸涩,蝶姑想,我存于世间这数百年的执念,不过是还想得到你回眸一顾。
可是那个人,已经再也不会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在等到她的时候,欢喜地回过头来。
左时寒将伞交到了上前来的蝶姑,自己则被同样赶来的祝饶揽到了他的伞下。
左时寒紧挨着祝饶,靠在他的胸膛上,小声问他:“你对付那人……”
“是道分魂。”这会儿提起来,祝饶还有些咬牙切齿。
左时寒其实是想问祝饶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