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绽“嗯”一声,总算把自己从离谱的思维中拉扯出来,他维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双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默了默,然后两手交握。
刚才还一脸纠结的人顿时变得沉默起来,眼睑上睫毛颤动,说:“我差点儿就能有个小妹妹。”
对面的男人懊恼一叹,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苏绽和沈迟算是与钟秀秀感情最深的学生,结婚之后,钟秀秀自然也与丈夫两个两个学生的事。
所以对于苏绽,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两句话让局面变得更加尴尬起来,好在钟秀秀及时出现,靠在门口敲敲门框,“还去不去孩子爷爷家了?”
男人回神,立刻抱着孩子起身,“去。”
钟秀秀帮丈夫把两个孩子一起送下楼,嘱咐苏绽自己在家里坐一会儿,别忘了喝茶吃水果。
主人一走,偌大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苏绽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发呆。
想是家里有两个婴儿的缘故,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异常足,苏绽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有些冒汗,干脆趁着没人把身上的毛衣也脱了,起身把它和自己的羽绒服挂到一起。
他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长袖棉质t恤,垫脚挂衣服的时候可以露出一小截后腰,那腰异常得白,劲瘦的皮肤裹住纤细的骨骼,因为垫脚用力,还可以看到两侧浅浅的腰窝。
非常适合将拇指放在上面掐着动。
沈迟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前后不过几分钟,苏绽想当然地以为是钟秀秀回来了,没了师爹和两个小孩,拘谨了半天的他总算放松下来,回头笑着打招呼:“呼,钟秀秀~”
将近一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迟正站在他的面前,慢一拍似地收回落在苏绽腰间的目光。
钟秀秀在沈迟身后关了门,对一脸懵的苏绽解释道:“在楼下碰到沈迟了,他说是过来找你的。”
“天天见还不够啊,在我这儿还能把人丢了?”
后面一句话是说给沈迟的,沈迟没有解释,苏绽自然也不可能说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沈迟了。
重新在沙发落座,钟秀秀知道沈迟不喝茶,特意给他换了一杯温水。
沈迟接过来,淡淡地道谢:“谢谢老师。”
气氛有些古怪。
苏绽和沈迟是挨着坐的,但两个人竟然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苏绽只是浑身不自在地把自己的t恤下摆往下扯,视线偶尔略过门口的衣架,恨不得把脱下来的毛衣重新穿上。
沈迟放下手里的水杯,干脆利索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一扬手罩在苏绽身上。
语气有点儿冷,“今天零下。”
苏绽瘪了瘪嘴,心道果然没错,沈迟这个人占有欲太强,自己一旦不爱惜身体他就冷脸。
烦人。
心里想骂人,行为上却十分乖巧地将沈迟的外套在自己身上裹好,软乎乎地开口:“开着空调呢……”
“老师家里面积大,你以为是我们家的小公寓?”
钟秀秀发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年轻人了,抬手抚了抚太阳穴的位置,没忍住,对沈迟说:“要不你还是叫我钟秀秀吧。”
沈迟挪动一下身体朝她坐着,“也可以。”
钟秀秀:“……”
听他这语气,合着小情侣压根不是在吵架。
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似的,苏绽抿着嘴唇晃晃沈迟的胳膊,“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啊?”
沈迟这几天为了调查苏淮生的案子,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苏绽答应过不插手,但真到了有眉目的时候也不可能不在意。
他有一种直觉,沈迟能抛下手里的工作找到钟秀秀这里来,大概是真的有结果了。
果然,沈迟只是沉默了片刻,就拿过放在一旁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到苏绽面前。
趁着苏绽翻阅的时间,他缓缓普及。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二条规定,建筑物、构筑物或者其他设施倒塌、塌陷造成他人损害的,由建设单位与施工单位承担连带责任,但是建设单位与施工单位能够证明不存在质量缺陷的除外。建设单位、施工单位赔偿后,有其他责任人的,有权向其他责任人追偿。”
“也就是说,体育馆的建筑方和承包方的确可以向你爸爸追究责任,但前提是他的设计的确出现了根源性问题。”
沈迟翻了一页资料,a4纸上显示的是一份体育馆建筑的扫描件。
“法院判定苏淮生承担主要责任,赔偿八千六百万元,但是苏绽……”沈迟在苏绽逐渐皱起眉心的时候说,“这份图纸被调换过了。”
诉讼
一分钟,两分钟,或许长达十分钟。
苏绽凝视着手里那张扫描件,许久都没有反应。
再之后他就像猛然触电一般抖了一下,纸张在手里发出“簌簌”的合页声,指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很快蔓延至全身,连眼睑上下的肌肉都开始跳动。
沈迟太明白这种躯体化反应的感觉,他在沙发上挪了一下,扣住苏绽单薄的肩膀,然后轻轻拍动。
他什么都没说,但苏绽也的确在这样安抚的动作中平静下来。
苏绽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眼泪没有流下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只剩一双泛红的眼尾,看起来隐忍又倔强。
他呼了口气,左右摸索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羽绒服的口袋里。
钟秀秀已经察觉到苏绽的意图,抢先一步替他拿过羽绒服,任由苏绽抖着手从口袋里找到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