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上次和我们见面的时候有要求我们,一旦她被九望的人找上门不能脱身,就尽快把你转移走。”一旁的老牛仔打断了男孩的思绪,“她的意思是你的存在九望大概率是不知道的,她不想连累到你。”
云镜撇了撇嘴低声说了几句昂热也听不懂的方言,大概是谴责养母的自作主张:“那在我们出前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支配?”
“大概只有三天,我觉得你需要这些时间去处理私人的事情。”昂热举着酒杯,透过色泽美丽的红色液体看着他,“当然你们的旧房子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专人去接手处理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在你未来学成归来接回他们的时候可以在保护完好的房间里回忆过往。”
云镜感激地朝昂热点了点头,另外斜睨了一眼开始大快朵颐的老牛仔,同样是卡塞尔学院的高层,怎么一个绅士体贴,领袖魅力十足让人恨不得纳头便拜,另一个则好色猥琐,为老不尊。
“我建议你去和你不多的朋友进行一个友好的道别。”昂热放下酒杯提出建议,“要知道我们这些天生被‘血之哀’诅咒的怪物们很难拥有真正的朋友。”
云镜沉默地点了点头,脑海里跳出了一张帅气冷峻的脸和一张丧气废柴的脸。
他也有些意外,什么时候他俩在自己的圈子里已经被打上了“朋友”这种奢侈的标签。
夜晚,老旧小区外。
云镜倚着路灯看着晚上逐渐热闹起来的烧烤摊和酒吧街,以前他只隔着玻璃远远看着这灯火喧嚣的市井巷。
每每好奇那些油光滋滋的烧烤和觥筹交错的啤酒究竟是什么味道,周瑕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把他的脑袋摁回去:
今天作业做好了没?
明天的课程预习了没?
未成年人不许喝酒!
外面烧烤摊上的肉不干净!
不要和那些夜不归宿的鬼火少年来往!
云镜看着一个拎着鸡毛掸子的家长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把夜不归宿的儿子一顿抽打,揪着耳朵就往家里拖的情形有些忍俊不禁,原来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被家长教育是真的会起幸灾乐祸的心理。
他漫步路过一家家生意兴隆的夜宵摊,抵抗了一轮又一轮的诱惑后,终于在一个烧烤摊前停下了脚步,摸了摸口袋现自己身上剩下的零花钱只够他买一串淀粉肠。
其实他不饿,但是鬼使神差地买了人生中第一串炸淀粉肠,尝试的新鲜感觉似乎冲淡了他一些堆积心头的阴霾。
看着摊主刷上满满的甜面酱后辣椒酱后,他咬了一口现确实比妈妈天天在家烧的菜好吃,这种罪恶感好像打开了某个奇特的开关,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云镜变坏了?
不不不,这只是第一次尝试带来的新鲜感。处女座的他很擅长说服自己甚至洗脑自己。
明明只是一根淀粉肠,一根以前妈妈从来不让自己吃的路边摊淀粉肠,他终于承认妈妈真的离开他了。
没有以往不管多晚放学,总有一盏属于他的灯在小区等着他回家;没有早上起床洗漱后,电饭锅里总蒸好的包子和热得滚烫的牛奶;没有以往虽然唠叨,但是总有一个人用她的人生经验教你少走弯路。。。。。。。
云镜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只剩一个人了。
四周涂抹的是静谧的黑暗,梧桐枝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出不可捉摸的沙沙声响,仿佛在低声复述着它们白日听闻的故事,想要劝他再呆一会儿。
云镜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竹签丢入路边的垃圾桶,最后看了眼夜幕下逐渐沉睡的老旧小区,脱去那些淡淡的伤感和惆怅,踏入漫卷落叶的秋风中,瘦弱的背影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坚不可摧。
次日,仕兰中学放学后。
楚子航照常收拾好书本离开,路过文学社活动室时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微微纳闷:难道咳嗽没有好转吗?
今日爸爸要和妈妈去参加一个重要客户的宴会,原本安排司机来接他的,但是楚子航看着和谐的夫妻生活心里蓦然涌起一阵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感,推说和朋友有约后拒绝了爸爸的安排,今天他想自己坐公交车回孔雀邸。
家里人都不知道楚子航为什么喜欢待在学校旁的河边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有几次苏小妍威胁要揪她儿子的耳朵将他带回去。但是楚子航只是借口学校安排的作业有些难,河边的自然风景有助于他的思考。
很符合他爱学习的人设,完美得无法反驳。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楚子航待在这条河边有的时候只是在想某个男人,某个以前他只要一条短信就一定会在这种时候来接送他的男人,某个哪怕被前妻吵架闹离婚,儿子看不起,也会嬉皮笑脸地买来新鲜的卤大肠和炸鸡腿哄他们开心的男人,某个把自己隐藏了很久,却在奥丁的御座驾临之时,拉风地冲向王座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男人。。。。。。
但是那个男人不见了,像是那夜一去不返的台风“蒲公英”,在那场撕裂楚子航三观的战斗之后,男孩那原本幼稚的心变得冷若钢铁。
从那一天起,他就疯狂地锤炼自己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他在等待,他在寻找,他不想自己如果有与他再次相逢的机会而因自己的不够优秀擦肩而过。
每次这个倔强的孩子取得一点成绩或者有心事后,他就跑到这条河边望着一去不复返的河水低声向那个已经失踪的男人讲述今天生的事情。
“今天老师又夸我了,我考了年级第一,校长说我保持这样一定可以上清北。”
“今天妈妈喝多了,睡着的时候喊了你的名字,虽然是骂你,但是她哭了。”
“今天少年宫的剑道教练授予了我黑带,虽然他们都说那只是哄我们开心,但是我不在乎。”
“今天又下雨了,爸爸要司机来接我,但是被我推掉了,他很好,但是我不喜欢那辆车。”
。。。。。。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一次错过后可能再也不能相见。但是当你哭诉它的冷酷,需要它大到足以掩盖你满溢的孤独时,它又会变得很小,小的像是一块砧板,你我都像上面待宰的鱼,等待名为命运的菜刀随时挥下。
今天楚子航刚刚坐到河边没多久,突然觉得背后有人靠近力量过来,他警觉地回头望去后又放松了下来:“今天好像没有看到你上课,咳嗽好了些吗?”
云镜一屁股坐在楚子航身边,在草地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道:“多谢你的中药,效果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