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村委会从五点多吵到七点多,村委分成了两派,一派要和收购商签合同约定每年提供多少东西卖出,有一排坚持不签合同,谁开价高谁来收。
大家当然都知道有人竞争出高价肯定好,但人家收购商直说了收不到多少东西不值当跑一趟,兴许以后就不往这边跑了。村里总有些干部比较保守,情愿挣少点也好过没得挣。
好在,这些干部过来不是给陈霖添堵来的。
副书记常德背着手,嘴角往下压,不耐烦地打断收购商的长篇大论,“该说的昨天也和你们说清楚了,做生意也得讲个你情我愿,你要担心回去不好交代,我给你单位领导打电话说。”
收购商不甘心,但又忌惮人家真的会找到他领导。说白了,还是收购这中间的油水太多,为了这点芝麻利益丢西瓜,不划算。
想通了,收购商的嘴脸变得更快,“这点小事犯不着麻烦我领导,我给您面子,这事儿就不计较了。”
一转头就变了脸,目光阴鸷,“走!”
收购商的嚣张嘴脸看得人生气,看到他们没能如愿,当然觉得爽快,不过还是有人担心。“常书记,他们不会不在咱们村委收东西了吧?”
除了天麻,他们还有不少东西攒着就等人家来收的。
“放心吧,他们会收的。”常德书记摆摆手,“行了,没什么好看的,该忙的忙去。”
很快就剩下了村委干部和村干部,陈霖悄悄地给陈光山打了个眼色:他们怎么还不走啊?
陈霖家里又没人在公家单位上班,她上学要村委给出的一些证明材料,以前都是找没老书记办的,她对村委的其他干部都不熟。
陈霖端正地和陈明生坐一边,对上几个叔叔伯父辈的人,要不是陈光山在,这气氛还不知道多严肃。
“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看看。”常德面相凶,以前是民兵队长,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
嗯,更吓人了。
拐弯抹角的没意思,常德觉得陈霖看着就是个有主见的,“听说你准备收了天麻带去海市卖?已经找好买家了,还是到了海市再找?”
语气干巴巴的,习惯了大声说话的人控制不住音量,陈光山无奈地轻声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书记是来审问人的。
对着外人,陈霖可不敢说准话,“找了同学帮忙介绍,还说不准,去了看情况再说。”
“只卖天麻?你想没想过其他的药材、山货也带出去试试?”说话的是村委周会计。
周会计是支持和收购商签协议的那一派,此时对陈霖说话难免带了迁怒,为了陈霖一个人的小买卖得罪了收购商,要是陈霖能取代收购商的角色也就算了,要是不能
身处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考量,陈霖知道村委干部是为了十几个村子好几千人的大整体好,所以不计较周会计的语气不好。
但村委干部也得看看实际情况吧!
陈霖抬抬下巴示意他们看自家的房子。
三间住人和待客的正房是石头房,差不多是十年前砌成的,左右两边各两间灰扑扑的泥砖房,在村里显得再正常不过,但足够看出家里不富裕。
“不瞒您说,我也就只能做点小生意,还得拉人一起凑钱。”陈霖圆溜清澈的眼神里都写满了“我没钱啊”这四个大字。
周会计词穷了,没钱寸步难行,想也没用。
常德叹气,凭空冒出个陈霖,还以为能带动下村委大队,是他想多了。
不过。
常德转头看了眼陈光山,想到他说的那个事情,倒是觉得可行。
村委干部从她家出去,又转到村里孤寡老人家里看看。陈光山作为村长得跟上,匆匆和陈霖提了句“按你计划做事”后也大步跟上。
——
收购商来去匆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今年在江下村委大队的收购。
带头那男的来时的怒气消了大半,“明年也这样,找村委大队发个广播,等着他们自己来,省事!”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人也赞同,就是这趟还不够完美,“明年咱们提前来收,就不信抢不过。”
“哼。我看他们一个小作坊能撑到几时,他们要想在锦州、盘州出手这批货,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
准备出发去海市的前一天,陈霖把要带的个人行李都塞一个背包里,买完五人的火车票,剩余两千块钱,手里留了一千多做急用,还有一千还给了阿公阿婆。
阿婆把钱推回来,“我们在家用不着钱,你拿着备用。”
陈霖不肯收,硬塞回她口袋里,“我出去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你们手里有钱我心里放心。姑公姑婆后天来家里住段时间,我也和大哥、姐夫说了,多来看看你们。”
“阿婆。”陈霖软了声音,靠着阿婆的肩膀,“等我赚钱回来给你们买电视,再给咱们家盖新房子。”
阿婆听着心里高兴,好像已经看到了一个红砖白墙、萦绕着广播声的新家,嘴里却说:“有钱了就留着,给你以后在外面买房子。家里房子还好好的,够我和你阿公住了。”
陈霖觉得难受,闷声道:“就在家盖新房,我不去外面,就陪着你们。”
阿公乐呵呵地摸着烟杆,他这两年被阿婆管着不准抽烟了,只能拿烟杆过过瘾,现在都成习惯了。他觉得陈霖年纪还小,说的是小孩子话。“还是大城市的房子好,敞亮。”
“那我要是在外面买房,你们也跟着我去。”
“不成。”
“那不成。”
阿公阿婆齐声反对,“在这村里大半辈子了,我和你阿婆哪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