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站在这儿考虑吗?”他低声问,声音哑得厉害。
江喻后退半步,欲盖弥彰地挠了挠泛红的耳朵,说:“那我去睡了。”
说完,他逃跑似的回了自己屋,“哐”地拉上门。
陆悬看着斜对面的房门:连反锁的声音都没听到,心太大了。
欲望来势汹汹,却迟迟无法褪去,此刻的他像一条搁浅的鱼,在烈日下越挣扎越干渴。在内心逐渐变态前,他关上自己的房门,转上了自己的门锁。
江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其实事情很简单,高兴就答应,不高兴就拒绝,他的作风从来都是这么果断。可是他今天有些犹豫。
越想抓住的东西越会失去,这是他从楚荇身上学到的道理。如果不想失去,就别得到,别渴望,别抱有任何期待。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又想,别他妈想七想八了,过着狗屎一样的生活,有家不想回,连大学的学费都还没攒出来,下一顿饭的饭钱都还要赚,哪还有心思谈恋爱?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付出这么重的感情。
江喻一夜无眠,看着窗外漆黑夜里的狂风骤雨,思绪渐渐放空。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顶着黑眼圈同时出现,又同时打了个哈欠,陆悬先一步抢占厕所,江喻争夺失败,敲了敲厕所门说:“你快点,我尿急。”
两分钟后厕所门打开,陆悬叼着牙刷出来,把位置让给他。
一切都很平静,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但江喻一边放水,一边看向磨砂玻璃窗外的人影,思绪百转千回。
拒绝的词已经在脑海里改了一千遍,他仍旧没有决定要用哪个版本。也许还要再慎重一点儿,万一陆悬是个玻璃心呢?他如是想。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之所以想那么多,是因为不想失去陆悬,哪怕是拒绝也不想失去。对于这份超出友谊的感情,他慎之又慎。
早上还没出门,班群里忽然传来周老师的消息,通知他们因为暴雨,今天的早自习取消。
尽管如此,起都起了,他们还是去了学校。
学校里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班亮着灯,高三来的人比较多,一班坐了十几个人,虽然没有人管,但大家都安安静静地自习着。
江喻刚刚落座,周芳就走进来,在他身边凝重地低声道:“你跟我来。”
走出教室,周芳关上教室门,目光审视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教导主任站在办公室门口死死地盯着,她只好作罢,带着江喻往办公室走。
闪电劈开天空,紧接着雷鸣如同野兽的嘶吼从天际传来。气氛很凝重,江喻有所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走进办公室,门被周芳拉上了,办公室里除了教导主任,还有教务处主任和副校长,以及站在他们面前的杨帆。
江喻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走上前去。
教导主任背着手走到杨帆面前,一双精明的小眼睛被胖脸挤着,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说:“杨帆,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杨帆没有看江喻,目空一切般看着前面的白墙,说:“从高一开始,无论月考、联考还是期中期末考试,江喻一直在协助我作弊。”
“怎么操作的?”
“他把答案传输出去,然后有一个人会把答案口述给我,我用耳机接收。”杨帆拿出耳机,“他的工具是一副眼镜,那副眼镜他只有考试的时候会戴。”
周芳心头一跳,她知道那副眼镜,除了考试,平时偶尔也会见到江喻戴,她从没疑心过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教导主任不可思议地看看江喻,又看向杨帆:“他帮你答题?他一个五十名开外的,能帮你进年级前十,甚至前五?”
“是的。”
教导主任抓了下下巴,对此感到十分疑惑。他从根本上就不相信江喻这个小混混能考那么高。
而周芳心里又是狠狠一跳,她的抽屉里还装着几次考试的名次表,江喻连续几次卡在年级五十的位置,那似乎不是巧合。
副校长推了推眼镜,严厉的目光刺向杨帆:“如果他帮你答题,同时自己也要答题,那每次考试,他都要同时做出两份不同的答案。”
“是的。”
“不可能!”教导主任厉声道:“别的也就算了,语文怎么说?他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写两篇完全不同的作文吗?”
“他会给我写一份提纲。”
“这、这、这……这不可能!”教导主任感到十分荒谬,他苦口婆心道:“杨帆呐,你可是尖子生,是三好学生啊,怎么会跟江喻混在一起?你说,是不是有谁逼你的?没事,老师都在,看谁敢欺负你!”
说完,他狠狠瞪了江喻一眼,哪怕在这种时候,这个小混混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叫他恨得牙痒痒。
见教导主任一副固执己见的样子,副校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而后对杨帆说:“如果他真的帮你作弊,你作为既得利益者,为什么要揭发他?”
“老师,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杨帆忽然低下头,一副愧疚的表情:“第一次我鬼迷心窍找上他,是因为那个月我上课总走神,害怕考不好才让他帮我作弊的。我给了他一笔钱作为报酬,谁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就拿着这件事要挟我,说如果不继续找他帮忙,就要揭发我。之后我只好一直给他钱……”
说到这里,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教导主任当即跳脚:“江喻你笑什么?!”
江喻说:“如果我拿这个要挟你,大可以直接勒索,何必还帮你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