毌丘俭明白,平原王殿下最惧怕的就是让人误会他结交党朋,所以自己也不能亲自去夏侯府中送贺礼,只能让东宫小厮去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从自己离开太学,任职东宫以来,就再也没有专程去拜访过夏侯家了。
那小厮正要出的时候,毌丘俭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且慢,你将此物,交给夏侯少主,就说,这是他毌丘大哥,送给白雀还有阿摩,玩耍的小物件。”
“小的明白了。”那小厮虽不明白毌丘俭所说的白雀和阿摩是谁,但还是从毌丘俭手中接过一只锦袋,便带着贺礼前往夏侯府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连串的礼仪程序下来,还尚未到亲迎的日子。
先是男方司马家送彩礼正式求婚,再则是去宗庙占卜吉凶,然后下聘礼去女方家,再确定好成亲的良辰吉日。
这“六礼”之婚姻程序颇为复杂,一般百姓是没有财力去承担的,不过司马家乃是士族重臣,自然严格遵守着这套礼仪。
司马父子与旧友兼重臣夏侯家的关系又近了一层,一家人都看起来是喜气洋洋的。
夏侯玄本来还想去东乡侯府亲眼看看曹羲,可是由于准备婚礼太过繁忙,以至于一直没有得空。
此刻,夏侯玄正清点着各府送来的贺礼彩单,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只小锦袋上。
这是早晨,毌丘大哥派来的东宫小厮附送给自己的礼物,由于上午时分太忙,他还没有来得及拆看。打开锦袋,看到袋中物件,夏侯玄不禁暖暖的一笑。原来是一黑一白两只铃铛。
“叮呤……叮呤……”夏侯玄轻轻的一抖腕,两只铃铛出了清脆的响声。
那黑色铃铛是用玄铁打就,白铃则是纯银所制,一看便知是毌丘大哥送给阿摩和白雀的。
自从当年跟随师父南下荆襄,至今已过了四五年了。
不知不觉的,白雀早已经长成了一匹彪悍神骏的良马,阿摩也长成了一条大犬,不再是幼时那样胖乎乎的了。
也有许多事日,没有和毌丘大哥好好聚一聚了,他不禁叹了口气。
三日之后,夏侯徽的婚礼如期举行,亲迎那天,看着妹妹与司马师携手而去,夏侯玄虽然一直笑着,但不知为何,他总是心绪难宁,自己家虽与司马家是世交,但他始终没有看透司马家的人。
没来由的,他竟想起了父亲四十寿宴那天,司马懿波澜不惊,但阴沉不可测的表现。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多了几分不安与悸动。
也许是自己这些日子太累了吧,夏侯玄不禁这样来安慰自己。
妹妹就这样,身着大红嫁衣,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
――
夜凉如水,昌陵乡侯府中,似是从未如此安静过。
妹妹婚礼后不久,父母亲便又去了荆州。一家人没有聚多长时间,便又散了。
秋初的夜,也是愈来愈清冷了。
“起风啦,羽儿怎么还不回房呀。”
夏侯玄见小妹羽儿和阿摩一人一犬在外面玩耍,生怕她着凉,便说道:
“快点回屋啦,明天再陪阿摩玩耍,不听话的话,小心哥哥把你也嫁出去。”
“不要,羽儿不要嫁出去!”小姑娘隐隐只觉得,嫁出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于是拼命的摇着头。
好不容易哄小妹回到房中去休息,夏侯玄自己反而没有了睡意,索性披上了白狐大氅,在园中听风。
“玄儿,怎么还不去休息,在这儿吹风。”壁寒此次并未随父亲南下,说是徽儿初嫁,家中留下自己与小妹两个孩子怪冷清的,要留下来陪自己和小妹一段时间。
其实夏侯玄明白,寒姨只是希望父亲多陪一陪母亲罢了。
这许多年以来,寒姨一向都是诚心的待这家中的每一个人,却往往忽略了自己。
夏侯玄知道,寒姨并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她也有自己说不出的苦楚,只是,一来,,虽然府中上下对她的尊敬并不亚于母亲,可她毕竟只是一个侍妾。二来,她原本与父亲是两情相悦,却偏偏要与母亲共同分享父亲的爱。
父亲在他的心目中,本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温文尔雅的君子。可是唯独这件事情,夏侯玄并不想效法父亲。
夏侯玄在心中暗暗誓,自己来日一定不会娶妾,一定会与一人白头相伴。
“寒姨,等有一天,要是连小妹也嫁出去了,是不是就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傻孩子……”壁寒笑了笑:“人总是要朝前走,朝前看的。总有一天,你自己也会成家立业,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物,离你而去。不过你也要记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个世上,故人,还有你的亲人们,总是会念着你,让人感到暖心的。”
夏侯玄笑了笑,旋即又变得有些落寞:
“还有啊,羲弟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璧寒笑了笑,眼角立刻显现出了不明显的鱼尾纹:
“要相信他,他一定可以跨过这道坎的。寒姨记得,卫家女子,那个鸢儿,就一直对羲儿挺上心的啊,玄儿要记得多撮合他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