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骛忽然收剑了,魔鹰错愕着张大眼,就听见江骛说:“他明天不一定在,你可以走了。”
魔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盯着江骛看了几秒,“你真不是陆嵊?”
江骛转身,“不是。”
魔鹰,“……”他直勾勾盯着江骛的背影,直到江骛停住了,他才捡起他的短刀,这一次,他声音有了尊重,“江骛,我欠你一条命。”
魔鹰转身走了。
而另一边,江骛在昏迷的学生堆里找到了雷填填和贺兰,两人没有明显外伤,江骛松了口气,又在人堆里找龙麟,还没找到,他就被李道掰过身,李道大力地抱住他,欣慰说道:“就知道你小子能赢!”
江骛看着李道的半只耳朵,“您的耳朵——”
李道尴尬一笑,又很气愤,他松开江骛,咳嗽一声,“入魔了跟校长打架没打赢,被他削了半只耳朵才清醒……”
江骛追问:“入魔?”
李道摸着下巴,转过头不说话了,倒是白招行,一边弯身查看昏迷的学生,一边平静说:“镇压魔绝的上古神器——被封印在鸡冠刺桐树里,吸收了万年邪气。魔绝逃脱,神器复活,激发了所有人的贪欲,现在有数十万神魔族在云阶月地争抢它,就算陆嵊在场,也控制不了这个局面。”
白招行背对着江骛,“没人能破这个局,想活命、长久活命,就快点离开云阶月地,永远不再掺合神魔之事!”
他刚说完,层层叠叠的金色云层瞬间汇集到8栋宿舍楼上空,风云变色,电闪雷鸣,黑光和红光交错闪烁,金云被瞬间劈开,露出一条笔直的缝隙。
一柄一半黑一半赤红的长剑,通身环绕着熊熊火焰,强势地破空而来,直朝江骛。
同时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乌泱泱的人群追逐着黑红长剑,高声虔诚喊着,“神剑是我的,它属于我!”
唯有李道和白招行骇得灵魂出窍,朝着江骛喊:“江骛快跑!”
江骛没跑,他看着那柄通身火焰的黑红长剑,携着漫天火光,以迅雷之势直直插进了他脚尖前方。
大地轻易就裂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不容众人争夺,神剑的剑把忽然变弯了,低着头一样小心翼翼将剑镦伸到江骛的手掌之下,剑身的火焰突突跳了几下。
像是在求摸头。
喧嚣拥挤的人群,全闭声了,不可思议全望向江骛。
江骛怔了一秒,手缓缓下落,越靠近那柄剑,他感受到的温度越灼热,他试探着拍了两下剑镦。
剑的火焰立即雀跃着熄灭了,半黑半赤红的剑身瞬间通体成了通透的天蓝色,自己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随即——
“嗖!”
飞进了江骛手中。
同一时间,即将下压的铺天黑云逐渐消散,弥漫其中的紫色邪气也荡然无存,天际再次恢复灰白清明,空中泛起了冰雪干净的气息。
纷纷扬扬的雪飘落到发梢,躁动的人群清醒了。
“这是哪儿?”
“我、我怎么在这儿?”
“……什么情况?我做了什么!”
“那人拿走了神器!”
“他是谁?”
被淹没的地方,谢清源遥望着万人中央熟悉的身影,以及那柄闪耀着光芒的冰蓝长剑,他捏紧拳头,转身撞开了往前挤的人,逆着人流头也不回离开,拇指重重拭掉了指尖的黏腻鲜血。
那个人是!他是——
“江骛!大家看到了!神器已经认主江骛了!”李道急切高昂的声音划破了上空。
白招行被李道这一嗓子喊回神了,他眼球溅进了小片血迹,眼前那道清瘦、手执冰蓝长剑的身影无比模糊,也无比清晰。
他怎么会……
白招行十根指尖先是小幅度颤抖,脸色随即黑青,抬脚便去抓李道,李道却已奔到江骛身前,激动着再次高声,“神器有灵,它承认之人才能驾驭它!这人就是江骛!你们全散了吧!”
白招行脸彻底黑了,却也无法再上前带走李道,只僵硬停在原地,灰蒙蒙的眼睛扫视着前方,乌泱的人堆里,每个人的目光都紧锁着江骛。
艳羡、惊诧、不甘……
白招行又看向江骛。
江骛却安静着,他望着手中长剑,剑尖萦绕的凛冽寒气顺着剑身沁进他掌心,他脑海再次出现了那道蓝衫身影——
持着通体蓝色的长剑从天而降,一剑斩杀了为祸的巨型怪物。
血染红了海面,撕裂般的哭泣声里,江骛听见了男人低低一声叹息,收剑降落水面,所过之处,水面纷纷恢复清明。
暗红的漩涡中心,浮满了人鱼尸体,两只幼崽人鱼被一只成年人鱼紧护怀中,成年人鱼早已冰冷,巨大、破损的鱼尾僵直浮在血红的水面,唯独两手柔软且严实护着她的儿女。
两只幼崽人鱼张着眼,对未知的世界充满茫然,他们还不知死亡的意义,本能恐惧着,在母亲冰凉怀里惊恐痛哭。
男人俯身,周遭的血海瞬时恢复湛蓝,他单手合上这名母亲眷恋担忧的双目,那两只幼崽人鱼渐渐止住了啼哭,又圆又大的蓝眼睛盯着男人。
江骛眼前也清晰了,第一次看清了男人的眼睛——
低垂的浅棕瞳仁,似波光粼粼的海面,似合未合,悲悯着世间万物。
男人温柔抱起两只幼崽人鱼,扬袖轻扫,海面漂浮着、无边际的人鱼尸身顷刻化为了一道道金色、银色的鳞光,海天交接的模糊天边,月亮重现天际,成千上万的鳞光在海面跳跃着,汇聚着萦绕到男人身旁。
告别过后,那些枉死的魂灵安静着落入大海,重归他们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