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血又从绷带下渗了出来。他拿起了药,有点手忙脚乱的,想给白昭容上药,倒宁愿这伤,是疼在他身上。
白昭容摇摇头,微笑着按住了他的手:“你无碍,我便高兴。”
她望着他,眼中盛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萧怀瑾心头一暖,从小到大,母亲柳贤妃死后,就只在一个人眼里,看到过这样的挂心与深情。
每当看到白昭容,他沉寂多年的痛苦,都似乎得到了记忆深处最柔情的抚慰,抛开流年光阴一般地淡去了。
白昭容给他奉了茶:“今夜虎豹房一事,陛下可查出了谁是幕后指使?”
萧怀瑾隔了许久,才道:“要从各宫查起。”
白昭容亦落座,温声安慰他:“臣妾也觉得,此法可行。不妨查查,这些日子谁靠近过西苑,说不得有嫌疑。”
萧怀瑾不免又忽然想到前几日,德妃忽然召集婕妤们,在西苑靶场射箭。因为谢令鸢从小接受的是诗书礼仪的教养,会忽然邀人射箭,一直是萧怀瑾所不解的。只是妃嫔寂寞取乐,他便没有干涉。
随即又想到谢令鸢在大殿上,把妃嫔们都救了个遍。他道:“幸好是有德妃,不然仅凭两班内卫,六宫大概要死伤不计了。朕想给她加个封号,定为‘圣’。婉娘觉得呢?”
加封号?圣德妃?
白昭容怔住,眼中闪过不可置信,随即迅速抹去。
莫说本朝了,历数前朝,也没有这样的先河。礼法上没有先例,礼部会不会过,也是个问题。
她了解皇帝的心思,萧怀瑾自登基以来,便深受“晋过五世而亡”流言的困扰,镇日里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势力唱衰。
说德妃为“天降祥瑞”,只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合法性,往朝廷脸上贴金而已。然而,今夜经历了宫宴一事,倘若能以此固化“天祐国祚”的神话,对于朝野稳定只有好处。所以,对德妃他倒不是宠幸,只是利益需要罢了。
百姓愚钝,易受人蛊惑煽动,朝中有了这样的象义,那些散步流言的不安分的藩王,总是要更艰难些。
白昭容半垂眼帘,想过这一切后,才淡淡一笑:“陛下的定夺,必然有陛下的深思熟虑,此等大事,臣妾怎好妄言。不过……此封号事关国体,毕竟不全是后宫之事,陛下不妨问一下朝中的肱骨大臣们。”
萧怀瑾刚刚亲政时,便迫不及待想对朝廷沉疴下手,结果太后联合朝臣,给他狠狠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了为君者的分寸。自从先帝病死后,权力就彻底走向了不可控制的深渊,如今朝堂上主弱臣强,有些触及利益的事情,他也做不得主的。
想到了这里,萧怀瑾又有些抑郁。白昭容看出他心情不佳,柔声问道:“陛下,今夜还要听玉隐公子的故事么?”
萧怀瑾摇了摇头,什么游侠客,什么乐府词,他叹了口气,嘱咐白昭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仙居殿。
依晋国制,天子生辰,全国同庆,休沐三日。
三天后,深秋还未亮起的天空下,宣政殿上,卯时准点上朝。
文武百官分为左右两列,如常议论国事。
已经马上要入冬了,今年霜降提前,北方严寒,收成大减,边防又要防备北夏等国的抢掠,这段时间,朝廷上下都在为防备来年战事而繁忙。
例行地听兵部和工部围绕上党郡和雁门郡两地的防御工事进度而掐架,后面掐到户部头上,于是变成了何家与曹系一门的隔空打架。待两方有些疲了,萧怀瑾觑着时机,坐在御座上,忽然开口。
他的手在袖子下,不自主地摩挲着御座扶手:“朕那日生辰宴上,德妃一展天人之威。竟能威慑猛虎,乃是大晋之福,亦是朝廷之荣。朕思来想去,如此天降吉兆,落入我晋国,为示敬畏天道,朕想加封德妃一个‘圣’的封号,众爱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