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真是好眼界,可不,这衣裳云梦阁刚做好送来,妾身想穿给我家夫人看看,没想到二夫人今天也在啊!”华姨娘见果有人问她衣裳,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料子她一早就看上了,可磨了老爷好些日子。一想到连夫人也舍不得穿这样的衣裳,华姨娘面上便满是矜色。
“你这个贱婢怎地这般没廉耻?主母在待客,哪有你一个妾身跑过来的!”
一声娇叱,华姨娘不由一怔,待看清是李家表小姐,并不是二房的小姐,笑道:“我家夫人一向待我们和善,并不说这些虚的,倒是表小姐一个女孩子家,来别家做客,倒说起客人家是非来了,当真是好教养!”
李家早几年便败了,不然一对嫡子嫡女也不会从江陵送到仓佑城里来,华姨娘自是不将这劳什子表小姐看在眼里的。
李妍儿气的面色发白,求助地看了眼姑母,见姑母一个劲地咳嗽,又看向了苏清蕙。
苏清蕙正在帮着伯娘顺气,前世她每次一来便找湄妹妹玩去了,倒不曾亲眼见过伯娘在妾侍面前这般难堪过,此时见伯娘气的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似的,竟恍惚忆起前世杨氏和柳氏在她面前指桑骂槐的往事来。
“伯娘,蕙儿竟从不知道家里还有这般牙口利索的姨娘,改明儿蕙儿要带几个同窗来见识见识,以往听别的同学说她家姨娘怎般厉害,我还不信呢,下回我要是把家里姨娘的话,说给小姐妹听,她们肯定也不信!”苏清蕙一边替苏李氏捶着背,一边轻声细语地说道。
华姨娘自是听懂,面上一时羞愤难当,只是想着苏清蕙毕竟是二房的嫡小姐,也不敢和她呛口,她是知道不仅是她身上这料子的钱,便是老爷纳妾的红封,也是是从二房弄来的。
十六岁的苏清潼却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听人羞辱生母,扬脸对着苏清蕙道:“蕙妹妹说错了,这是我家,不是你家!是我家姨娘,和二房没有一铜板的关系!”
苏清蕙忽想起,闺阁中时苏清潼是个炮仗的,只是她后来在姐妹里算嫁得好的,纵使有许多诽谤她的流言,然这些姊妹的夫家倒是一直装着不知道般巴着张士钊。许多年过去,倒一时忘记,苏清潼是个炮仗了。
心里想起伯娘说的可惜没有子女的话,觉得在这么个家里,没有子女也是幸事,不然以大伯的渣渣属性,嫡子女也得不着好!
苏李氏咳嗽了一会,已经缓了过来,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你去前头找老爷去,说华姨娘和大小姐在我这边闹腾!”
见丫鬟应了去前厅里,华姨娘面上有些躲闪,吱吱呜呜地说:“妾身只是过来看看夫人,可没想闹腾来着,老爷来了妾身也不怕!”
苏李氏看着一脸无所畏惧的华姨娘,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年老色衰,又没有儿子傍身的姨娘,当真以为老爷有多宠她?
一时,苏李氏拉过苏清蕙的手,“你和妍儿去园里玩吧,没得在我这里污了眼睛!”
苏清潼条件反射地就要跳出来问“怎么就单单污了她眼睛?”
却被身边的华姨娘拽住了,华姨娘有些被苏李氏的镇定吓到,一时想起老爷让她别在二房面前炫耀的话,心里不由有些惊颤。
苏清蕙隐约想起,上辈子伯娘去世后,大房最后好像是青楼出身的孟姨娘当了家,如若不是张士钊早逝,即使大伯再不待见她,也是不能奈何她分毫的。
重生一世的苏清蕙并不知道,她鄙夷了一辈子的人,又庇佑了她大半生的人,也是被她折磨了大半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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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大房一共有四房姨娘,除了刚来闹事的华姨娘,还有上辈子最后继承了苏家大房的孟姨娘,另外还有一位苏李氏陪房出身的袁姨娘,以及刚进府的丘姨娘。
以前还有一位钱姨娘,已经去世多年,苏清蕙上一辈子并不曾见过这个人。
大房姨娘多,子嗣也多,除了已逝的钱姨娘生养的大小姐苏清芷、二小姐苏清芜,还有华姨娘所出的三小姐苏清潼,袁姨娘所出的四小姐苏清湄、大少爷苏清林,以及孟姨娘所出的五小姐苏清汐、二少爷苏清朴。
大房和二房子嗣并不在一起排序,除因二房都是嫡出子女外,也有苏志宏一向看不上苏志远□□上不节制原因,对他的后宅除了苏李氏,一概不待见。
可这并不妨碍苏清蕙交好袁姨娘所出的湄姊姊和林弟。
苏志远一向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故家中几个女孩儿都不曾念得书,可苏清湄喜欢识字,每每苏清蕙来,都要缠着她教几个字,这些年下来,一般的话本子也能看懂了。
苏清湄只比苏清潼小两个月,当初华姨娘一诊出喜脉,苏李氏便将袁氏给了苏志远,袁姨娘也是李家精心为苏李氏挑选的,模样柔弱,性子却方正的很,苏李氏出阁的时候,李家还是颇有些名气的书香世家。
苏清湄跟着袁姨娘住在素心小院,在主院的后头,苏清湄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苏清蕙了,刚得知她过来,就一直眼巴巴地派丫头在路口等着了,这边厢苏清蕙一到,便被湄姊姊拉到闺房里。
“蕙妹妹,最近有什么新的话本子没?”说着,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巴巴地看着才踏进院来的苏清蕙。
“湄姊姊,我听说大伯娘都在给你找婆家了,你怎地还惦记着话本子?”
她记得前辈子湄姊姊是在这一年冬日出嫁的,也是一方名士,只不过这个名士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了。
大伯自己娶了和女儿同龄的妾侍,也要将女儿嫁给了足当爷爷的夫婿。
苏清湄听苏清蕙提起婚事,樱桃小嘴微微一撇,也不提话本子了,绞着手帕,颇无力地说:“我听姨娘的话音,有个张姓的老爷要娶继室,爹有意在我和大姐之间选一个,那人的年纪已经足够当我爹了。”
苏清蕙看着面若桃花的姑娘,一双水眸微红,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她记得湄姊姊最后嫁的那人姓方,所以,这一个并不会成,可是将来的那一个,怕是比这个还不如。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鬼斧神差地提了一句婚事,说了又如何,上一辈子她们都逃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辈子,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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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蕙已经烧了好几日,苏志宏已经请了仓佑城好几个坐堂大夫过来,药也煎了七八副,每日里绿意和牡丹一人守在床前,一人去盯着药炉子,两个丫头都没想到,她们刚来,主子就病了。
苏侯氏摸着女儿有些滚烫的手,不住地抹眼泪,“老爷,我就说,春日的湖水,乍暖还寒的,蕙儿体制一向又不好,我们不该带她出去又吹风的!”
“夫人,你也别自责,小孩子生病也是常有的事,大夫也说了,好好喝两天药,烧退了,蕙儿便醒了。”苏志宏看着昏睡的女儿,心头也有些焦急,明明先前大夫都说蕙儿没受寒的额,怎的从大哥家回来,这宝贝闺女就一直睡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