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也正如于晚菊所想,就算在厂医务室看病能报销一部分,但是这年头,大家过得都不富裕,谁愿意有几个钱都花在医务室啊?
能忍的小病小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即便不能忍的,也是让医生给开点儿药算了,一年到头也没几个舍得住进病房的。
护士自然对现在病房里的唯一一个病人——徐元多有关注了,就连梅医生,也过来又看了一次徐元的情况。
看他没再烧起来,心里亦是轻轻地舒了口气,转成肺炎的那些话,可不是她在恐吓徐家人。
“诶,你醒了?我再给你量个体温吧。”护士再一次来到病房的时候,就看见徐元躺在病床上,双眼有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忽略掉心里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出声道。
听到她的声音,徐元这才回神,接过护士手中的温度计,测了体温,已经完全恢复到了正常值。
待她退出了病房,徐元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心有余悸来,忍不住回想起那个似乎永远也走不出来的梦境。
他是徐元,今年十七岁的徐元,可是,在那个梦境里,他看到了他的一生,这短暂且悲惨的一生!
按理说,整个钢厂家属院里,就数徐元没资格说这话了,悲惨?什么叫悲惨?双职工家庭、还有个五级工的爷爷、独生子、住筒子楼、高中毕业,这桩桩件件,哪一条跟徐元挨边儿了?
十七岁以前的徐元,同样是这么想的,可是,他的人生就像是一个直角,在十七岁以后,急转直下,就像是前半生的甜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一般。
事实上,他的悲惨结局,和一个叫赵如茵的姑娘是分不开的。
赵如茵是他的初中同学,母亲没有工作,父亲是钢厂车间工人,一个人的工资却要养活全家六口人,包括赵如茵和她的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初中毕业后没考上中专、家里又不愿意出钱让她读高中,赵如茵就这么辍学了,在家里一蹉跎就是两年,直到政策收紧,家里必须有一个人下乡,作为长女的赵如茵自然“当仁不让”。
徐元此前跟赵如茵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毕竟,一个在学校里念书,一个因为找不到工作、被拘在家里负责家务活儿,两人碰巧遇见的可能性,又会有多大呢?
直到政策收紧,明明是初中坐在一个班里的同学,却同人不同命,为什么,她被家里人逼着下乡还得不到多少补偿,而徐元却在为着家里要让他进厂的事情苦恼?同龄的两个人,为什么人生会这样天差地别?
或许是出于嫉妒,赵如茵出手了,抱着几分将你也拉下泥潭的阴暗心理,知道被一家人疼爱着长大的徐元有多么天真,她精准打击,几次偶遇时的诉苦,便让徐元将她当成了同路人,同样想要自由、想要摆脱家庭束缚的人。
这不,轻飘飘的,却又带着诱惑的一句“天高皇帝远”,成功说动了徐元,让他主动去报名,下乡当了知青。
或许是命运使然,徐元跟赵如茵被分到了同一个大队,将对方视作知己、相逢恨晚的心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男女间的情愫。
在他下乡时,家里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再管他,两个月后,却还是没忍住寄来了钱和票,而这些东西,毫不意外,大部分都落到了赵如茵的手里。
然而,东西是收下了,赵如茵却一直对两个人的关系避而不谈,而徐元,就像是入了魔似的,对这些怪异之处视而不见,予取予夺地充当着保障赵如茵生活质量的工具人。
是梦
等到男主角出现,徐元没了用处,按理说,就该识趣地功成身退了。
奈何,被赵如茵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的消息刺激得不轻,徐元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在赵如茵身上付出了这么多东西,最后人财两空,这让他怎么能甘心呢?
于是,在算过自己给赵如茵花的每一笔钱后,徐元决定去威胁赵如茵,要么还钱,要么跟他结婚,否则,他就去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那个男人听。
要知道,零零总总,下乡一年时间,他在赵如茵身上花了近两百块钱,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如果能要回这笔钱,他就可以跟家里人商量,买个正式工的岗位,打申请回城,彻底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可是,别说赵如茵手里没钱,就算是有钱,她又怎么可能愿意掏出来还给徐元呢?
更何况,一直以来,徐元都被她捏在了手心里,任由她掌控着,如今这条大鱼却想逃脱,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赵如茵无法忍受这种脱离她控制的感觉,以还钱为由,在山脚下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男主角顾锦程“姗姗来迟”的时候,看到赵如茵一系列动作而心生慌乱、想要扑上去阻止她大声呼救的徐元,就这样,被抓了个正着。
赵如茵泣不成声,在她的口中,徐元是追求不成、就想要霸王硬上弓的恶人,而她,则是清白无暇的那一个。
徐元有口难辩,大队上的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毕竟,比起徐元这个省城来的知青,还是他们看着长大、又是军人的顾锦程,说话更有说服力一些。
何况,这年头,女同志的名声有多么要紧,他们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赵知青又怎么会往自己身上泼这一盆污水呢?
之后,就像是一场噩梦,徐元被赵如茵和顾锦程联手送进了革委会,在那里面,遭受了非人的虐待,直到从他身上再也榨不出任何油水了,这才被放出来,发配到农场去进行劳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