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于晚菊并不贪心,他们家没有婴儿,不用执着于奶粉,肉和鸡蛋,这也是顶好的营养品呐,她才不会把好东西拒之门外呢。
这也是徐家工人多,家底儿厚,不然,就算拿着条子去领到了票,手里没钱,不还是只能把票握在手里等着它作废吗?
把开好的白条子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口袋儿里,于晚菊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病房,对着徐元小声说:
“走,咱们回家,待会儿顺路去副食品商店转一圈儿,要是能买到肉,咱们家今儿晚上吃顿好的。”
徐元登时来了精神,想到奶炖肉的手艺,只觉得刚吃饱的肚子,好像又传来饥饿的嚎叫声了。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人,对“肉”这个字,几乎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毕竟,除去春节这样的日子,城镇居民每人每月也就只有一斤的供应量。
听起来似乎还行,但要是分成三十天来吃,那点儿肉,真是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徐家在伙食上已经算是很舍得花钱的了,但是,餐桌上见肉的时候也不算太多,如此一来,也就难怪徐元听到“肉”这个字就两眼放光了。
提起铁皮保温桶,徐元挽着于晚菊的胳膊,跟梅阿姨还有两个护士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开了厂医务室。
钢厂到副食品商店当然还有一段距离,并不顺路,但是有肉吊在前面,退烧之后其实还有点儿四肢乏力的徐元只想说一句:我可以!
副食品商店供应的东西并没有固定的时间点儿到货,有时候还会有从沿海的地方运来的冷冻水产品这样的惊喜。
因此,负责买菜做饭等事宜的于晚菊在有了两次惨痛的经验教训后,就养成了一个把票证放在小荷包里、随身带着的习惯。
今天,老太太再一次为自己及时改正“错误”而感到庆幸,远远地听见副食品商店门口有人喊了一嗓子:“刚到的鲜冻鱼,排队凭票购买了啊,仅此一批,卖完为止!”
祖孙俩对视一眼,确认了眼神,肉可以改天吃,鱼可不能错过了。
打小就被奶奶带着来买东西的徐元,已经有了非常丰富的抢购经验,还不等于晚菊掏出荷包来找水产品票呢,他就先一步跑了过去,凭借着年轻人的速度,排在了第二个。
是的,有个一直蹲在门市口的老太太,人已经上了年纪,速度却是丝毫不慢,一马当先地排在了首位。
她买鱼的时候,于晚菊才走了过来,把水产品票和钱都塞到了徐元手里:“这个月的票,全买成鱼!”
他们家五口人,每人每月有一斤的平价水产品供应票,一次性买五斤鱼是多了点儿,但这次是刚好碰上了,要是这个月冷库不来货了呢?当月的票不就作废了?
与其浪费了票,倒不如换成实打实的东西,就算这两天吃不完,腌成咸鱼保存起来,留到过年的时候吃,也能给家里多添一道菜啊!
显然,徐元是十分相信他奶当家做主了近四十年的经验的,没有丝毫迟疑,接着那个老太太就把钱和票递了过去:“同志,要五斤鱼!”
这次运来的都是大黄鱼,大小还算均匀,鱼身上带着冰层,在门市部买东西,没有挑的说法,售货员随手抓起五条鱼搁在称上,超出了一两,拿刀割掉一条鱼尾巴,正正好。
于晚菊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身上掏出一个网兜来,撑开后,售货员把鱼扔了进来,钱找给了徐元。
大黄鱼三毛五一斤,这就一下子花了一块七毛五,听起来有点儿心疼,但是在看到这五条鱼的时候,这一丝心疼就又烟消云散了。
他们这是在内陆,考虑到从沿海地区的运输成本和用冷库的存储成本,水产品的价格会稍微高一些,但也比猪肉便宜就是了。
绕过已经排起了长队的买鱼队伍,祖孙俩进了副食品商店,买了两斤鸡蛋。
在路过卖水果的地方时,想着孙子生病了,于晚菊狠狠心,买了两斤梨。
就这种不顶饱、全是水分的东西,还敢卖一毛钱一斤,老太太属实不能理解,看徐元接过了梨,就拉着他走出了副食品商店的大门,似乎是怕再多停留一秒,就又不知不觉地花出去一笔“冤枉钱”了。
回到钢厂家属院,刚走进筒子楼,就有眼尖的人瞧见了网兜里的鱼,赶忙跟于晚菊打听道:“今天副食品商店来鱼了吗?”
都在同一栋楼里住,于晚菊把楼上楼下的这些人早就认全乎了,跟人打招呼的时候笑眯眯的:“对,我瞅着这次来的鱼不少,你要是想买,这会儿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听到这话的人都有几分意动,对视一眼,也顾不上跟于晚菊继续说话了,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出门了,步子迈得飞快。
可见,无论是猪肉,还是鱼肉,只要跟“肉”字沾边儿的,对人们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因着于晚菊的好心通知,今天买到鱼的人并不少,从整栋楼传出来的鱼香,让在楼下聚在一堆玩着陀螺的孩子们不用等到饭点儿,就一个比一个积极地跑回了家,静等着开饭。
不过,要说香味儿最是诱人的,那还是老徐家做的鱼了,对此,邻居们早有心理准备,谁让于晚菊她爹曾经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呢?家学渊源,同样的饭菜,人家做的就是更好吃,这也很正常吧。
老徐家的饭桌上,看徐元就着今晚的清蒸黄花鱼吃了满满一大碗的白米饭,黄卫英的担心总算是少了许多。
她一个晚上不在家,徐元直接高烧到昏迷不醒、被送进了医务室,还险些成了更严重的肺炎?这叫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