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兄,此言当真?为何突然要招募勇敢少年?莫非……”
高欢心中一跳,脸上露出惊喜笑容。
“援兵至矣!临淮王已领大军屯于云中,此番贺拔军主招募勇敢少年,亦是出于杨镇将授意。只要突出包围,让临淮王知晓吾等怀朔镇中情形,必然兵来救。”
表字龙雀,现为怀朔镇户曹史的孙腾兴奋的说道:“到时大军临城,里应外合,这围城之势自然溃散!”
孙腾这边说的热闹,冷不防他身后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哼,这等好差事,又被镇将交给贺拔一家了,他究竟是我们怀朔镇的镇将,还是他们武川镇的镇将!”
说话之人,浓眉大眼,形容粗疏,此刻脸上正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士真兄,休要妄言,被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另一个男子见状赶紧去拉他的袖子。
“我说的有错吗?这镇中的官位本就有数,吾等六镇男儿少年人不得游学,成年之后也不得出去游宦,所有人一生只能在镇中过活。这还罢了,想要上进些,能做的也不过是虞候之类的小官,一生推迁,终不过军主。”
粗疏男子越说越气愤,甩开另一人来拉袖子的手,“我们怀朔镇有多少人正眼巴巴的等着呢!这贺拔三兄弟,一来就全当了军主!”
“我们又不是那等贵族子弟,在六镇待数年,就能靠着祖荫回转洛阳升官!不公,就是不公!”
焦急拉着士真袖子,也阻止不了他机关枪一样泄的男子看到孙腾脸上已经露出尴尬笑容,不由更加急躁。
他看向高欢,往常都是第一时间出口阻止士真的人,这次怎么一声不吭,就算大家心中都是如此思量,那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胡乱囔囔啊!
他对着高欢轻呼了好几声,“姊夫,姊夫!你快来劝劝士真兄!”
而高欢此时,却正在低头沉思着什么,听到男子呼喊才回过神来,他上前去轻抚士真的背部,“姊夫,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贺拔军主虽是武川人,一样是我六镇男儿,况且这近一年来,亦是殚精竭虑助我怀朔镇抵御乱军,我等应该钦佩交好他,怎能再出言诋毁呢?”
士真看着高欢,积攒的怨气一下子消散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于他呢,可是,可是……”
高欢安抚好自己的姊夫尉景后,又以目示意孙腾,表达了对尉景胡乱出言的歉意,孙腾则苦笑摇头。
被困在城里这么久,吃不饱睡不好,生死难料,谁人心中不是焦躁难安,尉景这也是压力过大一时失控。
裴昇年幼言轻,又和高欢外的其他人没什么特别深的交情,自然只能干看着,心中所思的却是这六镇起义果然不是偶然,六镇人人心中都憋着愤懑不服呢,难怪后面起义会络绎不绝,压下东头,抬起西头,直到席卷整个北地,把偌大个北魏拆散。
场间瞬时沉默下来,裴昇告罪一声,返回家中取来了祖父留下来的长槊,而后跟着众人一起往校场走去。
星星点点的火把,像河水一样,从镇城各处往校场汇聚。
“太白守天关,与荧惑会,金火相交……危矣,危矣。”
忽然一声咏叹从跟着孙腾一起来的最后那人口中吐出,他一路上都仰着头看天,就连走路也是亦步亦趋,也亏得众人看护,他才没有摔倒。
“子茂兄,又从星象中看出什么了?”场中最会做人的高欢及时接过了话茬。
“天道更易,国家昏乱。”
众人听了之后,神色各异。
裴昇惊诧的瞟了一眼颔下长须飘飘,已经年近五十,在这个时代可称老翁的段荣,虽然史书上记载他少好历术,专意星象,但裴昇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后世著史的溢美之词,没想到他真能从星象中卜算出端倪,真神棍呀!
孙腾闻言之后脸上陡现慌乱,片刻之后又强行掩盖住,高欢则又陷入了之前那般沉默的思索之中。
尉景撇了撇嘴,心想都说我口无遮拦,这段荣比我还会胡扯,大军临前,这乱军还不是分分钟被平息。
喊高欢姊夫的男子,也就是娄昭,谨慎的开口问道:“子茂兄是说,乱军会赢?我们这次求援也不会成功?”
“难说。”段荣摇了摇头,正待继续言,不防被高欢拉了一下袖子,赶紧止住了嘴。
原来已经到了校场。
怀朔镇兵共五千余人寻着各自队伍集合完毕,场中沉默压抑,只听到火把哔啵哔啵的燃烧声。
校场正前方有个将台,上方站着镇将杨钧,统军贺拔度拔,以及他的三个儿子,军主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
头戴兜鍪,身着明光铠的贺拔胜先向杨钧行礼后,转身面向台下兵卒,声音洪亮有力,“怀朔儿郎们,镇将接到探报,洛阳已经任命临淮王都督北讨诸军事,如今就屯军在云中,今夜召集众人,就是要招募勇敢无畏壮士,前往云中求援!谁,愿意与我贺拔胜一起杀出重围,讨得援兵!”
说罢,场下众人却只是听着,俱是沉默不语,也未见到有人出声应和。
裴昇转头看了看鸦雀无声的众人,心中暗喜,这种场面不正适合自己博出位吗?
他面色肃然,排众而出,大声吼道:“小子裴昇,愿为怀朔、为镇将、为军主战!”
人群中的高欢一脸惊愕,他光顾着压制自己队中最没脑子的窦泰、彭乐两人,却没想到裴昇这个平时聪颖机灵的少年郎倒出了意外。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