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湘南进奏院时,苏陌脸上都笑开花了。恰逢张弛和罗钊提着礼物过来,苏陌亲手接过,眼珠子就落在张弛脸上,看也没看到底送的是什么,只道:“还是张兄最懂我心意。”
如此的示好听得罗钊白了脸,张弛却毫无所觉,非常诚实地说道:“礼物都是罗兄挑的。”
苏陌只好拱手对罗钊一礼,“多谢罗将军了。”
罗钊嘴角抽搐了一下,“在下兵部侍郎罗钊。”请不要乱叫好吗?
苏陌笑眯眯地请他们进去,叫了小厮去东苑请苏誉过来。
晓月早在西厢门口张望了,一眼看到苏陌过来,轻轻提起裙摆疾步上前,苏陌顺手将礼物递给她,手扬了半晌,却没发现有人接,转头一看,晓月正跟张弛在说话。
张弛道:“令堂今日食欲可好?”
晓月回:“劳你关心,我娘已经好了,倒是我想请你给大公子看看,她身子又弱,需要好好调理一下。”
张弛安慰道:“放心吧,每日我会去给皇上请平肝脉,如今大公子在皇上身边做事,那也是顺道的事儿。”
苏陌就奇怪了,她明明就站在旁边,这种事需要向晓月交代吗?
晓月冲张弛一礼,这才接过苏陌手上的东西,小脸儿一扫方才的矜持,亮晶晶地看着苏陌,“皇上封你什么官?”
苏陌扬了扬脑袋,难得扬眉吐气一翻,“一人之下的官。”
罗钊默默地看了苏陌一眼,这话,也就能忽悠苏陌这样的性子了。他转头看张弛,“今日要不要喝一杯?”
张弛点头,两人并肩进了西厢。这边两人都坐好了,连苏誉都过来了,苏陌还在跟晓月显摆自己的官职。
呃,第一次当官,的确挺兴奋的。
“可是,爷不怕这样更容易被皇上发现……”晓月声音压得很低,既然在御前伺候,这露馅儿的几率可就更大了。
苏陌愣了半晌,她不是没想过,可从好的方面想,如果跟皇帝成了莫逆至交,就像历史上很多帝王身边的宠臣一样,说不定他对她能网开一面呢?她都已经决定要好好去讨好这位暴君了。
晓月默默地为她家公子抹了一把汗。
苏誉也听了苏陌的官职,心情不太好。这六部之中,就算是无实权的闲职也有不少,就算不入六部,还有很多散官,为什么就给他兄长这么一个不曾有过的官职,而且还在御前?
“这是什么官?具体做些什么?”
苏陌在两位侍郎面前端了端官威,“皇上说这是一人之下的官。”
“几品?”
苏陌呆了一下,“宰相不也是一人之下的官吗?”
苏誉冷嗤一声,他这个兄长到底多迷糊啊。
“一人之下,可并不代表站在万人之上。御前侍候的,当然你只需听皇上一人的调派,可你未必有实权去调派别人。”
一句大实话直戳苏陌心尖,张弛有些同情地移开眼,想给苏陌留点面子,罗钊则很给面子地看着苏陌,用眼神告诉她:你高兴得太早了!
苏陌有点不服气了,“可是皇上给我的官服是紫色的。”
另三人明显被惊了一下。大正朝制,三品以上官员服紫,并有对应官阶绣纹。连苏誉罗钊这样的身份都只能穿绯色。
等看到苏陌拿出来的官服,众人心中诡异起来。
苏陌拿出来的官服是紫色不假,但却配有青色,而且没绣纹。
紫色在三品以上,青色却是九品。八品以上官服皆有绣纹,再看配饰的腰带更没有高阶官吏该有的规格……
这不但是个虚职,还是一个几乎对自己毫无用处的虚职。
罗钊终于开了尊口,“大公子,节哀。”
苏陌一宿没睡好觉,该起床的时候反而睡得跟头死猪一样。晓月不懂官吏规矩,叫了几次没叫醒就由了她去,加上如今没了马车,进宫颇费了些时辰,于是苏陌非常光荣地在第一天当官就迟到了。
一下早朝,赵毅就坐在龙椅上,神色肃穆地研习着那本惊世之作。
他戎马生涯,从十五岁开始征战,如今已经近八个年头,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什么生死危机没经历过,从来没有什么能乱了他的心神,结果竟然败在一本龙阳图谱之下。
当看到一个大肚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爱抚胸前两颗红点时,咱们英明神武的暴君大人最后的防线终于沦陷了。
赵毅“啪”地一下,将这本“惊世之作”重重地摔在龙案上,堂下众人,除了刘德元之外皆随之一抖,冷汗默默地爬上背脊。
“苏陌怎么还不来?”
刘德元朝外面张望了一下,非常中肯地说道:“前日湘南进奏院上秉为两位世子配置新马车,户部还未审批下去。”后宫尚且不能干政,何况内侍,于是刘德元又补充了一句,“这是老奴听进奏官李骥说的。”
景帝没再说什么,而是拿起旁边的奏折,眼睛却又在那本黑底金边的惊世之作上停留了数息,气息悠悠地转冷。
这种冷凝,比之前的愤怒还令人毛骨悚然,连刘德元也觉得此番苏陌凶多吉少。
殿外那些被景帝训得双眼泛黑的侍卫们终于看到某个罪魁祸首迈着轻快的步子,姗姗来迟,一个个脸上怨气更重,跟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苏陌一进来就嗅出了景帝这股强烈的煞气,心神一凛,脖子一缩,闪到一侧,拽住一位御前侍卫,低声问:“皇上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