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子别院的马车上,陆绮凝身子懒懒倚着马车壁,马车内四角挑高挂着小点的宫灯一晃一晃的,响得陆绮凝有些困倦,“人都有软肋的,前几日杨献还在湖心亭院中优哉游哉的,一提到爱女,便什么都交代了。”
“天下当父母的,哪有不爱子女心切的。”南珵说完,想着他今日所见所闻,“也还真有。”
“江南才归南祈三年,太子殿下尚需多费心思,我困了,眯一会儿。”陆绮凝阖着双眸,朝一旁摆摆手。
她昨晚就没睡好,南珵就说了那句‘心疼她’,她神使鬼差地学着南珵亲她样子,去亲南珵,最后就是被人抱着一通乱亲。
然而南珵大半夜的非要起身沐浴,沐浴完人还不睡,竟然去外室作起了画,一来二去的天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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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酽春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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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这日午时刚过,原盈便约着陆绮凝坐在城中一茶楼里品茶。
城中各大茶楼每到上元节前后,绞尽脑汁弄些复杂灯谜来招揽顾客,二人来的这家‘香楼’今朝可谓铆足了劲儿,灯谜竟弄得人猜不得。
茶水价钱普通百姓承担得起,复杂灯谜令人驻足,何人不想停下脚步,使劲猜猜灯谜,若猜中还有灯笼送。
陆绮凝和原盈在雅间里坐着,挨着茶楼走廊的几扇窗柩开着,清清楚楚听着店小二在走廊上敲锣,大声说谜题。
“书予姐姐,这灯谜好难啊。”原盈早跟陆绮凝熟络了,陆绮凝偷偷告知她,既然她不来自这里,私下里不如唤姐姐就好。
比起喊太子妃,原盈也觉着喊姐姐更亲切,她双手背托着腮,听外头小二念了个‘大人躺在席子上’,她眉头皱着就没松下来过,一个也猜不出其中之意。
“大人躺在席子上”陆绮凝温温道:“因缘的因。”
原盈疑惑,“姻缘?”书予姐姐不可能骗她的,‘大人躺在席子上’从哪来的姻缘的姻呢。
她手肘沿桌抻着,一脸求解释模样,“求姻缘的姻?”
陆绮凝畅快一笑,她没说清楚,害得原盈懵懵的,解释道:“原盈妹妹,因缘而起的因。”
原盈“噢~”了一声,她懂了,‘大人躺在席子上’是因缘的因,南祈昭钰郡主聪慧无双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更令她钦佩的是,堂堂太子妃居然能跟她谈笑风生的,也没嫌弃她小门小户,更没怕她是来自异乡心存恶念之人。
“书予姐姐,谢谢你愿意让我做自己。”原盈发自肺腑道。
陆绮凝这人,养尊处优的,接受旁人谢意也是心安理得的,从不会有别扭之感,这会儿她倒生了它感,“人生来难做自己,才更要做自己。”
她不知背井离乡之苦,但熟知天下子民生来难于做自己的,就拿都城中达官显贵来说,家中子女自小衣食无忧,无拘无束长大,无论是否婚配,家中家事一应都要学的,不是为日后伺候谁,而是自家财物要世代传承下去,不能垮在这一代身上。
享受其中便要承担相应代价,做一个对家中有贡献的人远远大过做自己。
陆绮凝并不知原盈原先是否过得好,但人既然能来到南祈,来到江南城,何尝不是因缘相识。
“书予姐姐,说的何尝不是。”陆绮凝的那句话,让原盈想起她自己。
她也是普通百姓,家中只她一个孩子,但自她出生后,阿娘不但病倒,白日里还得照顾她,等着晚上回来的阿爹换手顾她。
“我的阿爹阿娘也像江阿爹和江阿娘一样,眼中只有彼此,但世事磋磨,我来到世上那天,阿娘病倒。”
原盈阿爹阿娘待她很好,年年生辰照过不误的,但她心中觉着生辰那日是母亲病倒同日,总有千丝万绪的,她想着日后读完书,好好想法子赚银票,让阿爹阿娘过上好日子,但她依旧能做自己,阿爹阿娘好她就好。
陆绮凝无言一会儿,原盈说的跟她出生时好像,她出生那日是长公主外祖母的祭日,是她阿娘痛失慈爱,永得所爱之日。
这事自打她记事起,侯府里就无人瞒着她,于情于理她该知晓外祖母如何死去,该知晓那日发生之事。
但她阿娘告知她:“我们阿予知晓外祖母如何去世乃人之常情,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阿予要快乐长大。”
陆绮凝阿娘每每给她变着花样过生辰时,她心中有道不明的思绪万千,她阿娘心中何尝没有。
痛失慈爱,永得所爱,原本就是矛盾。
无解。
“原盈妹妹,在我这儿畅快做自己便好。”陆绮凝不知该说什么,却也得说点什么,她开颜一笑,尽量不让原盈看出她此时心中难过之意。
原盈舒了口气,她刚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她不能哭,上苍待她不薄,让她因缘来到这儿,遇见很好的人,足矣。
“接着猜灯谜罢。”原盈不知她还能在这儿待多久,她来时,只是在床上平静睡着而已,平白无故的穿到这儿,但她也隐约觉着她留不长。
尤其心口处偶尔会痛上一会儿,不知所谓何事。
雅间外店小二手中锣敲的余音震耳,他使劲吆喝,楼下堂内坐着的百姓沸沸扬扬的。
“大家伙儿安静一下,上一个灯谜‘大人躺在席子上’,谜底是因缘的因,已有人才猜出,赠皮影花灯一盏。”
陆绮凝今儿带着婢女云笑出门,云笑在自家姑娘猜出灯谜时,便出了雅间,去找小二,这会儿云笑拿了灯回屋。
陆绮凝瞧这盏花灯都眸中一亮,她在都城没少猜灯谜,花灯也收到不少,但江南的皮影花灯不似都城透雕那般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