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不是前几日姐妹之间闹了矛盾,三姑娘也想跟您说开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您说呢?”
“好,那我就多谢姨娘的好意了。”
“那,二姑娘就抓紧梳妆打扮一下,车正在府门口候着。”
送走了萧姨娘的婢女,宁不羡招呼阿水:“来,帮我找找,把压箱底的旧衣裳全翻出来,要那种花色过时,最好……嗯,还带着补丁的。”
“啊?”阿水不解,“姑娘你不是马上要出门吗?打补丁的衣裳穿出去,多丢人啊。”
更何况,近日夫人在给宁不羡说亲,便着人送来了不少时新的料子,叫人来量了身形,比了尺,给她裁了好几身新衣裳,要说从前寒水轩景况不好,如今倒也还过得去了。
宁不羡对着镜子,把原本抹上的口脂也擦了大半,往唇上奋力施粉:“告状的时候,总要穿得惨一点才能引起人家的同情心嘛。”
“告状?”
“嗯。”她偏头笑问,“阿水你不会真觉得,萧姨娘是真心想给我送嫁妆吧?”
以牙还牙
宁府后门,停着一辆三人容量的单马小车。车子虽然不大,但装饰得却颇为精巧。
车幔没用寻常的厚布,而是绣了足足三层的光面柔纱。这些轻柔的织物寻常是用来做女子外裙或披帛的,但马车的主人却用它来做了车帐。车室内没有点去味的樟香或檀木香,而是用各色花卉捣碎成泥,混着油蜡捏成香丸。
驾车时,点燃香丸,甜腻的花香便随着被风撩动的三层轻纱若有若无地在空气中飘散,分外撩人,连带着车内坐着的主人,也仿佛成了什么神仙妃子。
为此,宁夫人曾用过一句颇为毒辣的描述来形容萧姨娘这辆心头好:“本也不是什么娼妓,偏要如此涎着脸讨男人的巧,反显得下作。”
宁不羡来时,看到萧姨娘居然把这辆车都给拖出来了,还惊讶了一下。
随即车帘掀开了,宁天彩僵硬的脸从车幔中透出:“哦,你来了。”
……她原本不想对宁不羡有什么好脸色,但萧姨娘说了,她得先稳住宁不羡。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紧盯着宁不羡的脸,唯恐对方看出什么纰漏,然而对方只是温柔地冲着她一笑:“三妹妹。”
那矫揉造作的调子,听得宁天彩都要吐了。
她强忍着恶心:“二姐快上车吧,姨娘给咱们约了首饰铺子的老板,说今日要咱们姐妹俩好好挑上一番。”
“好啊。”宁不羡抬脚踩上车凳,伸手向她,不经意间露出了袖口一处扎眼的补丁。
宁天彩看清后,差一点就笑出了声,她心道宁不羡好歹也是个尚书府的小姐,怎能穿得如此穷酸?真是上不了台面,但嘴上,她还是扮演菩萨:“小心些二姐,别摔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把宁不羡脚下那凳子给抽了!
宁不羡对她笑笑,就这她的手踏进了车厢内。
一进车厢,她便微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宁天彩心里其实一直很紧张,所以就连她的一丝微表情都没有放过。
“没什么……车里的熏香味,太呛人了。”
是仪情花。
仪情花不是花,而是青楼女子调制的一种夜间助兴用的熏香。以“女用媚态仪人,男用一夜钟情”闻名,故名“仪情”。
换句话说,就是致幻剂,吸入了仪情花的人,就会进入一种意乱情迷的癫狂状态,满脑子除了皮肉事再想不得其他。
虽然只放了一点点,但宁不羡可不是宁天彩那般十几岁的姑娘,她曾嫁为人妇十余年,见惯了后宅中一切上得、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想要拿这种低劣的迷情香蒙过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思及此处,她一边同神色紧张的宁天彩寒暄,一边在心内冷眼睨道:看宁天彩那胆战心惊的模样,想必是知道这车内熏香是被人下了料的,而且想来应该也带了解药。
萧姨娘应该还没疯到外出一次,直接毁掉两个庶女清白的地步。她若真这么干了,就是最爱息事宁人的宁恒,怕是都要对这件事情追查到底。
宁天彩的手指扣在袖子底下,捏得有些发白。
的确,她知道熏香里有问题。
萧姨娘告诉她向宁不羡报仇的法子,就是毁掉她的清白。
萧姨娘说,宁不羡自出生起,就从未出过远门,只要出了府,马车走到哪儿了她都不知道。到时候便打着带她去买首饰的名义,悄悄把马车开到城外,到时候宁天彩自己找个由头先下车,而萧姨娘,自有大礼在山道上等着宁不羡。
这时,宁不羡的手伸向了车窗的帘子,宁天彩一个激灵按住了她:“二姐莫要掀帘!这可是在大街上,咱们是尚书府的千金不好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
宁不羡抱歉地放下了手:“对不起,是二姐糊涂了,只是这车内实在太闷了,自出生以来,我还从来没坐过这么久的车,实在是有些难受。”
宁天彩见她不是发现路不对,心下舒了口气:“二姐且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好吧,那我就睡一会儿……”
宁不羡似乎真累了,用手撑着头,便靠在了垫子上闭目养神。
宁天彩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她,直等到她口中呼吸渐渐均匀,这才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小药丸。
仪情花的解药不能提前服用,只有在吸入够量之后才能使用。为了不让宁不羡起疑,她已经吸了整整一路了。眼下,连她自己都能感受到身体里传来的不属于自我感知的燥热和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