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娘的水泥还没搞出来,就到了先前跟韩夫人相约过府一叙的日子。
这天她跟元娘都起了个大早,妆扮妥当之后还特意去找何夫人相看一二:“您给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
何夫人没说“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拘束”,而是将两个小娘子从头到脚都细细的看了一遍,真要检验她们有没有不得当之处。
元娘也好,丽娘也好,将来都免不得要有应酬往来之事,既然无法避免,那就要在最开始的时候给她们划清界限,讲明规矩,否则不是爱护,而是宠害。
只是以何夫人的眼光看过之后,都没有挑出毛病,心中的欣慰之情便占据了上风:“很不错。”
又亲自从妆奁中取了两对耳坠,给姐妹俩戴上:“虽是国孝期间,但也别但清简了。”
姐妹俩与师母相熟了,也不同她客气,一同向何夫人施礼谢过,这才结伴往前院去寻哥哥姜宁,出发往孙家去。
马车是石筠府上的,今天前去拜会的却只有姜家兄妹三人,路上姜宁便道:“我得找个时间学学骑马了,一直跟你们俩一起坐马车,总不是回事……”
又说:“你们俩最好也学,能不能用得到且再说,多学点东西,总是没坏处的。”
姜丽娘是会骑马的,前世还曾经报过班,只是前世俱乐部里的马匹都是提前驯好了的,跟这一世的马匹只怕不太一样。
此时听哥哥说了,她很赞同:“哥哥说的是,会总比不会好,要学咱们就一起学!”
略微顿了顿,又说:“只是先不要在老师跟师母面前提起,再过几天,我们手头宽裕了,能出得起马术师傅的束脩之后,再去提也不迟。”
姜宁与元娘一起点头:“正该如此。”
说话间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孙家府上。
孙三桥能够娶到辽东刺史之女为妻,出身自然颇有不凡之处,孙家乃是本朝的经学大家,孙三桥的父亲官居伏波将军,长兄便是本朝的鸿胪寺少卿,上边原是还有个哥哥的,只是幼年便夭折了。
今日乃是休沐,孙家人都在府上,姜家兄妹三人先往正房去拜见孙三桥的父母,彼时孙三桥夫妻二人早已等候在此,介绍着叫尊长认识。
孙夫人很是慈和,叫孙三桥领着姜宁往前院去见孙家众子侄,自己则留了姜家两个小娘子说话,最后感慨着说:“石公的眼光不减当年呐。”
她上了年纪,说话一多,便显得疲惫。
元娘与姜丽娘见状,便起身告退。
孙夫人和蔼的笑了笑:“好姑娘,多齐整啊,跟你们师嫂去吃果子吧,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
姐妹俩应了声,又行一礼,这才跟韩夫人往他们夫妻俩居住的院里去。
孙家与石家,却是两种风范。
石家质朴,孙家方正。
姐妹俩跟孙夫人叙话的时候,屋里屋外那么多丫鬟婆子,愣是没听见一句异声,再出了正房之后,便见孙家家仆俱是谨言慎行之人,可见孙夫人治家有方。
对于“礼”之一字,从前姐妹俩都只是听何夫人说起,只知其音,不明其形,今日见了孙家情状,才算了悟一二。
韩夫人不只是请了她们姐妹俩,还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和出嫁了的姐姐一起请来了,再加上孙家大嫂跟几个女孩儿,倒也实在热闹。
姜丽娘怕说话惹了忌讳,借着更衣的方便,悄悄问同行的使女湖州:“长房四位姑娘,都是孙大太太的女儿吗?”
湖州机灵,便也悄悄的告诉她:“大姑娘跟二姑娘是孙大太太亲生的女儿,三姑娘跟四姑娘是姨娘所出。”
石筠没有妾侍,儿女又俱已经成家,不在府上,所以何夫人没有同两个女孩儿提过这些事情,湖州便着意提醒她:“只是几位姑娘都是归在孙大太太名下的,小娘子一视同仁便可。”
姜丽娘轻轻点头,又低声问:“那孙师兄家……”
湖州见便所僻静,左右无人,才悄悄说:“要不怎么说韩夫人厉害呢?孙三爷是没有妾侍的,几个孩子,都是韩夫人所出。”
她不无歆羡的说:“这才是正房娘子该有的派头跟体面呢!”
姜丽娘听她话中之意,这里边仿佛有事儿,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出来:“怎么说呢?”
湖州只比姜丽娘大一岁,且姜家的两位小娘子都颇和气,她并不怕她们,反倒有一种因年岁相近而生的亲热,闻言便压低声音告诉她:“从前孙家三房院里有个丫鬟,勾三搭四,很不检点,韩夫人知道后气狠了,把那个丫鬟抓起来,剜掉了她的肉,没多久那丫鬟就死了……”
“啊!”姜丽娘没控制住,惊呼出声。
活生生剜掉一块肉,那得多疼啊……
湖州赶忙捂住她的嘴。
姜丽娘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捂住嘴,小小声问:“怎么就死了呢?”
她心想,是伤口感染吗?
这个时代又没有抗生素……
湖州低低的哼了一声,露出一点轻蔑的样子来:“不是,她是自己吊死的。”
姜丽娘又吃惊的“啊”了一声。
湖州有些迟疑,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
她手握着一个秘密,只是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姜丽娘见状,便又添了一把火:“湖州姐姐,你就告诉我嘛,这里边是不是还要什么事啊?”
湖州再三看过周围没人,才悄悄靠近她耳边,说:“她不是生病死的,是自己觉得丢人现眼,才吊死的!”
姜丽娘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湖州踌躇了几瞬,终于道:“韩夫人觉得她下贱无耻,剜掉了她那里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