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恒还在地上翻滚,口中惨叫连连,两条肥硕的手臂在身体各处拍打,似乎是在灭火,却只是把皮肤表面的水泡一个个拍碎,流出脓水,带来更为强烈的痛苦。
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此时此刻的罗恒,正演绎着生不如死。
明明没有熊熊火焰,也没有滚烫的温度,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正在被灼烧,从内而外,全身上下。
李钰连忙捂住儿子的双眼,整个人抖如筛糠。
她恨毒了罗恒,也想让这人死无葬身之地,可见识到国师的手段,她竟也吓得魂飞魄散。这般的神鬼莫测,这般的为所欲为,试问哪一个人在面对国师的时候不会感到害怕?
拥挤的人群忘了奔逃,围困此处的一千多名亲兵忘了警戒,所有人的眼里都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南地传来的那些神迹,竟然全是真的!全是真的!
一名老妇颤巍巍地跪下,不断磕头呢喃:“信女叩拜国师,信女叩拜神仙。”
见她如此,周围陆陆续续有人下跪,一边磕头一边祷告,表情无不惶恐。面对庙里的菩萨,他们也少有这样的虔诚,因为菩萨是泥捏的,国师是活生生的。
站在墙头上的几百名死士越握不住手里的弓弩,心中无不自问:还要遵从城主的命令,对国师下杀手吗?国师一念之间便能召来业火,口含天宪断人生死。面对这样的国师,如何抵挡?如何反击?
方众妙抬眸看向众死士,淡淡命令:“下来拜我。”
短短四个字,换来的是墙头上纷纷丢弃的弓弩。这群悍不畏死的杀人机器一个个地走到方众妙面前下跪参拜,额头磕到红肿。
“拜见国师!”
“吾等冒犯国师,罪该万死!”
方众妙瞥去一眼,随后便对龙图说道:“他们全都中了剧毒,每个月要吃解药才能活命。你带他们下去服用解药,一劳永逸除去他们身上的隐患。我方众妙无需使用这种下作伎俩来控制人心。”
这是……这是不杀我等,还要拯救我等的意思?
跪在地上的几百名死士猛然抬头,布巾遮蔽了他们的表情,却遮不住他们漆黑眼瞳里的震撼和感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许多自诩“主上”的高位者都爱这般标榜自己。可真正体会到权力的无所不能与政权斗争的诡谲,谁不曾卸磨杀驴?谁不曾过河拆桥?
自己这些人全都是罗恒的心腹,是他麾下最中坚的力量,得之便要杀之,如此方能无忧。
可国师就有这样的魄力。是啊,她是国师,她为何不能有这样的魄力?她可是定江山,御四海的国师啊!
此时此刻,这几百名死士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国师一职意味着怎样的权力和威能。它从来不是虚设!徐盛的一千多名亲兵转头就对国师忠心耿耿,便是因为如此。
以命相挟固然令人畏惧,然而浩瀚无垠的权威却能令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几百名死士完全放弃了抵抗之心,无比忠诚地向国师叩拜,然后站起身,跟随龙图去拿解药。
至于满地打滚惨叫的罗恒,谁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方众妙回头看了看被影壁挡住的城主府内宅,似笑非笑地说道:“五行之毒可用五行去解。金毒攻木毒,木毒攻土毒,土毒功水毒,水毒攻火毒,火毒攻金毒。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所谓剧毒,三步之内必有解药,五行之毒的解药便在五行之中。这座宅邸处处都是杀机,我也照住不误。”
话落,她绕开罗恒肉山一般的身体,缓缓走入影壁后方。
罗恒看着她的背影,喉咙里出破碎的声音。他满嘴都是燎泡,肿大的舌头和气管渐渐夺走了他的呼吸。又过片刻,他终于停止挣扎,变成一堆布满水泡和脓液的烂肉。
没有火焰,他却被活生生烧死了。
诡异!此情此景何等诡异!说国师是神棍的那些人,心中如何做想?
门外的民众依旧跪在原地不断磕头。今日之事传扬开去,国师在南地是神,到了早已被蛮族渗透掌控的北境,依旧是不可冒犯的至高存在。
蛮王威压北境数年之久,可国师一来,他对北境施加的种种恐怖就荡然无存。
国师在此,蛮王也要称臣!
影壁后方传来方众妙淡淡的声音:“从今日起,我在西风城建立北庭,此乃北境之朝廷,统御北境所有城池关隘。即刻送去诏令,命北境所有城主来西风城拜我。”
“诸城主有罪无罪,瞒不过我一双天眼,忠于大周之人,我自当重用,不忠于大周之人,你可以反,可以逃,天地乾坤皆在我掌心之中,且看你如何反,如何逃。”
龙图已经将解药放给数百名死士,听见这话立刻跪下说道:“属下这就派人前往各大城池颁布主上诏令。”
几百名死士也都齐齐下跪拱手:“遵主上号令!”
龙图略一摆手,几百名死士就分散开去,几息之间便消失在四面八方。
想来不出几日,整个北境都会收到国师降临的消息。
徐盛和罗恒匪夷所思的死法会令那些高高在上的城主夜不能寐。消息是真是假,他们自然有情报渠道可以打听鉴别。面对口含天宪,无所不能的国师,有多少人敢于叛逃?
那些死士奔赴各地送信,当真只是送信?见到城主逃走,他们立刻就能斩落此人的级。
反叛的城主杀上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级挂在城门上暴晒,叫来来往往的民众看见,那是何等恐怖的威压?
没人敢逃,也根本逃不掉!这就是方众妙的手段。
来的时候,她只带了一个少女,一名幼童和几个护卫,而现在,她已经拥有了徐城和西风城的所有兵力。北境的民心,也尽归她所有。
蛮王为了掌控北境,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和人力?光是死在北境的蛮军就有数十万之多。
可方众妙掌控北境,又耗费了什么?蛮族筹谋了十几年才布好的棋局,她轻轻一挥手便能改天换地。
一千多名亲兵浩浩荡荡进入城主府,被围困此处的百姓可以自行离去。
但没有人愿意离去,大家还在跪拜,为的是心中的希望,为的是这片土地终于将要到来的繁荣与和平。
乌鲁格压不下心中的恐惧,整个人都在颤抖。平复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装有金饰的木盒子塞入怀中,对平瑞宝说道:“我们走。”
平瑞宝心神恍惚,正欲站起,乌鲁格一把将她拉住,命令道:“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