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了,那丫头坐在那一动不动,这份饭已经是她买的第十份,买来她不吃,凉了再买,如此反复。
距离重症监护室最近的角落里,夏贝贝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衣服上全是血,触目惊心。
这里算得上偏僻,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医护人员路过,看到也不敢议论,只是多看一眼后赶紧走开,因为不远处有警察守着。
高帛川走过来,她正双目涣散的用后脑勺撞向墙壁,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像个洋娃娃,只机械般的重复一个动作。
高帛川蹲下身子,把饭盒放在地上,伸手揉了揉她几乎僵硬的手和脸。
“贝贝”
夏贝贝的眼球转动迟滞,灰暗的瞳孔里黯淡绝望,毫无光彩,高帛川在她旁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良久,怀里传来小声的哭泣,然后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悲恸的哭泣在空空荡荡的角落里久久回荡。
“贝贝,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脑死亡,而且,古丁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权威,接触过脑死亡奇迹生还的病人,现在人已经在飞机上了,我让云飞去接了,别担心,周寻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醒过来的”
夏贝贝瘫倒在他怀里,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却是没有眼泪了,她的身体剧烈的发抖,一开口,声音沙哑,似有千斤重的石头卡在喉咙里。
“我怕周寻醒不过来,又怕姑姑醒过来,头儿,我害怕,我害怕周寻就这么走了,害怕姑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医生说她快醒了,我不敢去看她”
高帛川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心疼怜惜的安抚。
“周寻不会死的,至于你姑姑,既然这二十年,她都活在谎言里,或许,谎言才是她的解脱”
夏贝贝从嗓子里发出一阵呜咽,无意间看到他胳膊上缠绕的纱布,一愣,赶紧从他怀里坐起来。
“你受伤了……你……你脑袋怎么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脑袋上和胳膊上都缠着纱布,惨白的脸更显惊恐,高帛川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叹气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可算发现了”
见她又要哭,高帛川调侃的心思全无,心疼的就要道歉,夏贝贝却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头儿,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她颤抖的身子显示出她的害怕,高帛川笑,打开饭盒,一口一口的喂她。
“不会,永远都不会,你赶都赶不走”
半个月后,太阳组织杀人案宣布全案告破,除了周明伟,褚阳,黄灿,和陈宇外,其他人也全部落网。
所有人都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交代了全部作案细节,根据他们的口供,警方在市内多处地点找到了被埋藏遗弃的证物。
所有人在录完口供后,都问了同一个问题:周寻还活着吗?
提及周寻,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怜悯,最后得到答案时,怜悯转为惋惜,惋惜转为默哀。
待关于二十年前夏家被灭门和太阳组织一系列杀人案的所有证据收集完毕后,警方将案件移交给云市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
一个月后,云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一庭做出一审判决。
周明伟和黄灿犯故意杀人罪,情节严重,证据充分,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最后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对两人执行了注射死刑。
陈宇被判五年有期徒刑,褚阳被判无期徒刑,时隔数月,叶梦兰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她想继续上诉,却被陈宇拒绝。
褚阳选择了和父亲一样的结局,在狱中自杀,生命的最后,让人给高帛川带了句话。
“帛川,帮我最后一个忙吧,请你到莫潭的坟前,帮我告诉他,我没让他等太久,戒指我收下了,下辈子还他”
时光飞逝,岁月更替。
三年的时间,对夏贝贝而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姑姑夏园被催眠后,忘记了周明伟这个人,忘记了夏家被灭门的事,只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叫周寻,有个侄女叫夏贝贝。
这几年,夏贝贝工作医院两头跑,没多余的时间陪她,董詹便休了假,陪她出国散心,陪她继续治疗。
夏贝贝怎么都没想到,曾经自己最不屑的人,竟是个情种,董詹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就是在等夏园,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很欣慰,又觉怅然,因为周寻还没醒过来。
这三年,在医生的建议下,夏贝贝每天都会来医院,陪他说话聊天,给他按摩,每次最少持续两个小时,奢望用这种方法激活周寻的意志,奢望能等来医学奇迹。
或许,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她不奢求周寻完全恢复,哪怕有一毫米的变化,她已经满足,可惜,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高帛川推门进来时,夏贝贝握着周寻的手,已经趴在病床上睡着了,这几年,她的睡眠一直不好,精神高度紧张,所以高帛川刚把她抱起来时她就醒了。
这个怀抱太熟悉,她顺势圈住他的脖子,额头在他下巴蹭了蹭,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高帛川把她放在隔壁床上,帮她盖好被子,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先睡会,林琪去买饭了,一会我叫你”
夏贝贝圈住他的脖子往下拉,耳鬓厮磨一番才松开他,一转身就沉沉睡去。
高帛川喘了两口粗气,然后坐在了她刚才的位置,望着病床上依旧沉睡的周寻,有些无力,帮他按摩了四肢后,言语间多了几分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