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九重看着杯里的茶晃动,说道:“我跟着师父做过药童。虽然我没有学习药理,但师父是研究医药和丹药的,村上有些不同寻常的病痛或者买不起昂贵药材的病人,就会请师父去观瞧观瞧一番。我也就去跟着帮背药箱进山罢了。”
李凤沼明显对罗九重更感兴趣,便问:“那你修的是哪门?”
罗九重探头看着李凤沼的眼睛,笑了笑说:“都是练气之人,你还怕我是什么极高的修为藏着掖着,故意跟你同一修为遮你的眼?”
李凤沼说:“我在麻袋里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也是练气之人,只是你为何不对付那几个壮汉?”
罗九重说:“师父说过,行走于世间,不管闲事才是长久之道。你一个练气,被几个没有灵根的壮汉五花大绑还背在麻袋里。你都不抵抗,我何必管你那闲事,除非他们跟我动手,不然我就当自己还是个小道童,守着三清的普通人罢了。”
李凤沼说:“可我觉得你本事远高于我,我学的才是假把式。不如你跟我进京,也去我们龙王观!我还让你当观主!所有人都听你的!”
罗九重摇头说:“修行之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再说,你师父不在观里吗?他的修为应该很高吧?”
李凤沼耸耸肩说:“他平日都不管事,我要见他都要趴到山峰去,上下都要三个时辰,那真是神仙作态!等我金丹之时,一跺脚就能登高九霄,就省了这三个时辰的困顿。”说着还比划了一下甩浮尘的样子。
罗九重倒是冲着茶杯笑了笑,似乎是回想了很多事,沉默的看着楼下光景,又似乎心不为眼前所动。
李凤沼突然呆住了,心头一颤,突觉自己犯了傻,感觉手里的茶都甜了几分。
楼下突然有人叫喊起来,两人才回过神来。
弹琴的琴女被衙役用刀鞘猛地打向她的肚子,琴女只好将琴抱到脸上,摔在地上,也不敢叫喊,疼得眉头直皱。
说书人倒是跟猴似的窜到一边,用生涩难懂的词骂道:“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
几个书生打扮的笑了起来。
衙役自然看出是这说书人说的话惹得众人大笑,用刀鞘又敲了敲桌子。
将说书人喊到前来,说:“你再废话,我就把你也关起来!告诉所有人,这个琴女在市井间弹奏前朝歌曲,京城传来诏令,前朝文献、歌舞、武术一律禁止!有违者关进打牢十五天,严重者二十背刑,送府由邱大仁亲自问罪!”说着还向天做了握手鞠躬的样子。
李凤沼说:“这等算不算闲事?”
罗九重说:“若只是关几日,便是闲事。总不能所有被官府关起来的人我都要救吧?你是龙王观的人,这四方城中的弯弯绕绕你怕是比我这个乡野道童懂得多了吧?”
李凤沼倒是翻白眼说:“我又不跟这些人打交道,我怎么懂?我自小就在道观里面,道观才是我的四方城。”
罗九重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你能在这个年纪就成为炼气,怕是得到了很好的资源。”
李凤沼瞥了一眼罗九重说:“这话我倒是还给你。”
罗九重说:“你没感觉到道观的不同?”
李凤沼皱眉问道:“有什么不同?”
罗九重这才想起师父说过的话:“九重,你天赋异禀,就是缺了些眼界,不怪你,在这么个小地方得到极佳的资源,却没有云游四方,年纪轻轻心智都不成熟,就走上了仙道。为师不能帮你太多,只能给你一副雷域鱼妖的眼睛,看到危险的地方离远一些。”
罗九重说:“你有没有什么宝贝?特别的法器什么的?”
李凤沼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把扇子、一个锦袋,一只秀笔,一盒朱砂、三张符纸、一串菩提手链……
罗九重看着这些平平无奇的东西,脸色铁黑,说:“你该不是被人骗了吧?”
李凤沼说:“我一般不出手。”
罗九重点头说:“那倒是,身边这么多人保护你。”
李凤沼又拿出一串刀钱,和一袋盐说:“比起那些,我倒觉得这两样最好用!”
罗九重说:“也是,道观既没有厉鬼,也没有狐妖,用点盐将些暗处的小鬼吓走足够了。”
李凤沼扁嘴说:“我觉得你在小看我!不过,说回来,你与其住在里长家,不如和我一起住客栈吧?反正我已经包下来了,很多空房!”
罗九重想了想,问:“泡澡的钱你出吗?”
李凤沼说:“你就是将酒家的菜都点到房间去,都算我的!”
罗九重倒是很满意这个说法,到里长家拿了东西说了原由就去客栈住了。
第二日,早上,打更人敲更大喊:“死人了!死人了!官府查案!衙门审理!”
李凤沼倒是早早就起了,罗九重反而在梦中被吵醒,有些不悦。
李凤沼忙去敲响罗九重的房门说:“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李凤沼把跟班都打了,自己穿了一身粗布道袍跟在罗九重身边,衙门门口站满了人,说书人被挤在最外面。
见到罗九重,忙过来说:“九重道长!是我家琴女死了!”
李凤沼问:“你怎么不进去说是你家的人?”
罗九重压了压手示意李凤沼先别问,便回答说书人的话,说:“我们在衙门眼里就是下九流,生死只和竹席有关,等他们将人丢到山外,我跟你去看看。若是亡灵犹在,我给她念往生咒,望她来生投个好人家去吧!”
说书人点点头,在一旁听罗九重说话的人也纷纷向罗九重鞠躬道谢。
离开衙门口,李凤沼问:“怎么不让我问?”
罗九重说:“下九流是没人管的,多数也就找我们道观或者仵作处理一下尸体。哪会有你眼中的打抱不平。”
李凤沼虽然也知道罗九重说的,只是这一次是站在琴女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第一次有了无力感。他也想着:怕是自己出门处理,也不见得能有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