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跑的到处都是,有远离潍州城的,还有往城内跑的,但兵士们就好像产生了连锁效应,无论百姓们往哪里跑,都没有人再出来阻拦了。
长衫汉子和络腮胡汉子对视一线,轻轻一笑,招一招手,长衫汉子也顾不得身上已受重伤,领着一批人便往城中而去。
这帮人里,有人作商贾打扮,有人作书生打扮,有人作农民打扮,也有人作乞丐打扮,再加上手中并无兵器之类,所以在这混乱的时刻,并没有谁去怀疑他们真正的身份,任由他们涌入了潍州城。
另一边,潍州城,东市大门。
这边的情况要比南门好得多,只是多少还是有些摩擦。
天还未亮,随着一阵“吱吖”声响起,动城门的两扇厚重城门被缓缓推开,随着东边的天空泛起了第一抹鱼肚白,一行车队自东边缓缓而来。
车队用马拉着货物,缓缓走向东边城门。
潍州城内市场都是以挂旗为号,只要城中集市中有旗子挂了起来,便代表着可以前去做生意了。
一批马队踩着第一缕阳光踏进了潍州城,没有经过很严格的盘问阻拦,马队很轻松的便进入到了潍州城,但却在东市被拦了下来。
马队在看到旗子挂起的第一瞬间,便立刻喧腾起来,伙计们用牛皮小鞭子将一头头喷着响鼻懒洋洋等待了许久的马匹赶起来,马队中呼喊声,皮鞭声,马匹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声音极大极杂,盖过了周围许多的声音。
这是一批从南方来的商贩,他们的穿着打扮与潍州城人不尽相同,他们不远万里日夜兼程,来此处做着第一批竹笋生意,却正赶上了清明节,人多热闹,虽然是清明节,上坟的人居多,但谁也拿不准会有人买上二斤猪肉,买上几斤竹笋,回家做竹笋炒肉不是?
只是还没等他们进入到市场上,便被巡视的兵士阻拦了下来,东市署的署官们一手持簿子,一手拿毛笔,站在东市的集市入口处,面无表情的查验着一个一个进出东市的人员,尤其是带着大宗货物出入的人员。
不时有人被巡视的兵士们查到,并被带了出去。今天日子特殊,长官们早已经下达了严查的命令,只是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所以这些署官们个个无精打采,从前他们便是如此,长官怪罪下来,就说商人们太过狡猾,自己并没有拿住他们的把柄和犯罪的证据即可,顶多罚奉几个月,就他们那点俸禄,还不够在这市场中一天的油水多,谁会在乎被罚?
这些署官们见没什么油水可捞,都想着早点干完活儿回家去上坟,所以查验度不免快了几分。
但这批贩卖竹笋的商人还是引起了一位老吏的注意,他先是飞快的为一对贩卖烧纸的商贩做完了登记,然后对排在后边的人招招手,一个身穿华丽长衫的人赶紧跑过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并把一应票据文碟双手奉上。
老吏借过手中,开始缓慢翻看,起初并没有现任何问题,来人一路关津城池都有守官的签押大印,做不得假,再一翻,却翻到了夹杂在里面的一张白两银票,老吏顿时愣住了。
老吏不禁皱起了眉头,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商人来,且不说老吏早已经知道了整个江南道被靖王爷占领的消息,如果眼前的商队正是靖王爷派来了,那有南方守城之将的印章,也便不足为奇了。
老吏看眼前之人大概三十多岁年纪,穿着华贵高雅,眯着眼睛,中等身材,没有其他富商巨贾大腹便便的样子,瘦削的下巴上没有一根胡须,看来来之前是自己打扮过的,胡须被刮的干干净净,七尺高的中年人微微笑着,文质彬彬的模样,让人感觉不像是个坏人,不过从他穿着样貌上判断,此人绝对是个有钱之人,只是老吏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却千里迢迢做着贩卖竹笋的生意。
要知道,虽然竹笋多产自江南道,但此类生意早已经相当成熟,将南方的竹笋贩卖到北方的潍州城,价格也相对不会很高,而一趟下来,自然也赚不到多少钱,一般这类买卖都是一些穷苦人做的,南方竹笋量大,并没有任何成本,只需要到竹林中砍伐便是,属于零成本的买卖,所以即便是赚不到很多钱,依旧有大量人乐此不疲的做着此类生意。
因此北方的竹笋价格一直没有真正的高过。
但眼前这人,明显与平日里贩竹笋的人的形象不太一样,这便使得这位老吏在心中怀疑起来。
只是此人出手阔绰,出手便是一百两银子,要知道,当地的一个县官,一年的俸禄也才只有不足十两银子,这一出手,便是他们十几年的俸禄!
老吏那着银票的手都开始哆嗦起来,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但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子,他心里想着,等做完了今天的活计,回去之后便告老还乡,不再干了,然后回到老家,买几亩良田,买一座豪华宅院,要知道在他老家,买一座不错的宅子也只需要花费几十两银子,这可是足足一百两银子!
老吏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他用不停颤抖着的手,悄无声息的将那张银票塞进了自己的袖口内,然后问了客商几个简单的问题。
南方来的客商,口音上毕竟与潍州城人有所不同,客商操着很生硬的潍州话,将老吏问的问题一一回答,但来来回回实际上就那么几个词语几句话,但客商脸上始终挂着谦卑的微笑,这令老吏很是受用,心里相当舒服。
老吏不动声色的放下毛笔和簿子,围着客商的商队转了一圈,例行检查一般的瞅了两眼,甚至货物里边都没有打开,老吏便下达了自己验货的结果。
货物没有任何问题,普通货色,十个押货的人均是南方来的人,他们面容黢黑,身材矮小,但身体相当强壮,像是在阳光下摸爬滚打数载的农人。
他们看着老吏从自己的身旁走过,默不作声,但肩膀都微微紧绷着,这些家伙明显都很紧张。
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只是受人钱财替人办事,老吏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他提起笔来,在簿子上深深的写下了一个“过”字,意思是这个商队已经检查完毕,没有任何问题。
商贾冲着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冲着后面的人招招手,马队在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传来的清脆响声中,缓缓使进了东市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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