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不去思念,细雨淅沥,冲刷不尽心里的悔意。
洪雪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默默流泪。
她不该去湖边散步,她应该冷静下来,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再想办法去救人。
意外来得太突然了,即使那人不是禹明辉的父亲,出于本能,她也想伸手去拉一把。
但她永远失去了星星,这代价太过沉重。
洪雪颤抖的手指摸索着腹部,再也感觉不到蓬勃的生命。
“星星,对不起……”她不知说过多少遍对不起,只是希望它能听见。
眼泪模糊了那个幼小身影,她还没把它生下来,连它的模样都没见过,又该如何忏悔。
病房门打开,禹明辉脸色阴沉走到洪雪床前,幽深的一双眼布满暗翳。
他像是没听到她在哭,冷硬说道:“那辆海城牌照的九人座客车,里面几个舞女都是老东西叫来的,他故意气走护工,赶去和新欢私会。”
洪雪怔然看着他,眼眶越发酸涩。
禹明辉嘴里每一个字,都像利箭刺进她心里,“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老东西正在车里快活呢,洪雪,你说你蠢不蠢!”
他无视她崩溃的泪水,英俊的面容逐渐扭曲,声嘶力竭地愤怒吼叫。
“你让他去死好了,你为什么要去救他!是你害死了星星,你不配做个母亲!”
禹明辉头也不回地冲出病房,闯进无人的楼梯安全通道,接连几拳头砸在墙上,手背皮开肉绽也不觉得痛。
他那颗心像被刀尖活活剜出来,双眼红得像滴血,哭得难以自持。
“星星,我的星星没了……”他知错了,命运却不肯放过他。
他不是故意隐瞒洪雪,查出无精症那一天,他也觉得是自己的报应。
但医学的进步给了他希望,他还有机会做个好父亲,真心悔过弥补妻子。
星星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让他这种习惯黑暗的人也想回到阳光下。幸福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当着他的面无情摧毁,还不如从来没拥有过。
他恨洪雪,恨禹建伟,恨这世上每一个幸福的人。
为什么上天对他这样残忍?
母亲生下他又不管他,为了一个薄情的男人寻死觅活,最后碎在了他面前。
他有父亲像没父亲一样,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周围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只是把他当成禹家的儿子来讨好,谁也不曾真正尊重过他。
禹明辉永远忘不了,在母亲的追悼会上,那一张张虚伪丑陋的面孔。
有人甚至都没见过他母亲,却装出沉痛悲伤的表情,手捧白菊来吊唁一个陌生人。
这些家伙都没有自尊吗?为了拉拢人脉,和禹家攀上交情,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连台上的戏子都要甘拜下风。
这是他母亲的葬礼啊,不是他们谈生意的欢场,所有人都那样不知廉耻,不肯保全死者最后的体面。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父亲!
禹建伟梳着油亮的头发,穿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两道裤缝熨烫平整,不见丝毫褶皱。
母亲生前像个仆人一样服侍他,母亲死后,还有更多女人像苍蝇一样围着他。
禹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禹建伟在他创立的商业帝国里呼风唤雨,享受登基为王的豪迈。
如今他终于自由了,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妻子的离世让他卸下包袱,意气风发的成功男人,哪能想到老了以后何其落魄。
他在丧宴上推杯换盏,畅谈宏伟前景,在众多仰慕的目光中洋洋得意。
席间笑得最大声的蠢货,就是洪永胜。
禹明辉将他的丑态记在心里,诅咒发誓以后要报复,没想到上天开了个命运的玩笑。
丧宴散场,禹明辉随父亲走出酒店送客。
他愤恨地攥紧拳头,紧绷着青涩脸庞,眼底迸射出的仇视目光,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伤心的表现。
谁也不曾在意一个少年,他太渺小了,他用尽力气也无人回应。
他红着眼紧盯和父亲握手告别的人,洪永胜那个讨厌的家伙,又在不停啰嗦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