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没想到呢,”宁富田猛地一拍脑袋,“上头刚给队里发了通知,估计您还没收到,要加大学生学农的频次,以后半天上课,半天进行劳动锻炼。”
宁富田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还觉得上头在乱指挥,学生不把精力全扑在学习上,反而花一半的时间去劳动,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嘛。
现在一想,上头真是深谋远虑,饭都吃不饱,学再多知识有什么用,先解决温饱,再解决精神t需求,才是正道。
“看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宁富田乐得直笑,一边走一边招手说,“我先回队里了,就不影响你们搞学习了。”
许是因为看徐夏和宁文不顺眼的陈丽珠转学了,接下来的一周,两人的生活都过得很平静,转眼就到了周六下午。
李萍最近被中心小学选派去外地学习,不在家,徐夏和宁文就直接回了解放大队。
刚一到家,宁富田和郑小英就找上门来了。
“大爷,郑婶,你们咋现在来了,我爸妈还没回来呢。”宁文一边取书包一边问。
宁富田戳戳郑小英:“你说。”
“不,你说。”郑小英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之前不是说要搞近海养殖嘛,”宁富田吞吞吐吐说道,“队里很多人都反对。”
“啊?”徐夏和宁文大吃一惊,按理说不应该啊,队里爱唱反调的,也就一个刘棒槌,现在还在劳改农场待着呢。
“咋回事啊?”宁文问。
“我回来把这事一解释,大家伙说这听着好像解放前,百步蛇干过的事。”
徐夏好奇地问:“百步蛇?百步蛇不是一种生长在水边的毒蛇吗,传说中被它咬了后,不出百步必死无疑,实际上都是以讹传讹,被它咬了致死率并不高,但是致残率极高,会导致伤口坏死,叫它‘烂肉蛇’更加贴切……”
“谁要你掉书袋了,”宁富田见徐夏越扯越远,赶紧打断,“我们说的是解放前的百步蛇,是个人。”
徐夏和宁文异口同声地说:“他是谁?没听过呢。”
“不怪你们不知道,这百步蛇作恶的时候,你俩连个受精卵都还不是,那会儿解放大队还叫宁家村。文老师还没来插队,宁海也还是个小孩子……”宁富田端起面前的一盅浓茶,缓缓讲述起来。
解放前,宁家村的地主姓王,单名一个霸字,人如其名,是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但是人家有钱啊,解放大队的渔船都属于百步蛇,渔民只能每年向他上交一定量的渔获物,租赁渔船。
解放前年景不好,王家的租金却是连年上涨,欺压得宁家村的人各个叫苦连天,苦不堪言。
卖儿卖女的事,时有发生。
连宁富国和宁富田也在百步蛇手下做长工,一年辛苦到头,不仅半分钱存不到,还要倒欠百步蛇的。
有一年实在过不下去了,渔民们上王家求请,希望他能看在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减点租金。
百步蛇这次倒是没直接拒绝,反而向渔民们提出,由他牵头,每户拿出10元钱作为投资,合伙养蛏子,到时候赚了钱,大家分。
心思单纯的渔民以为他是转了性,有的是卖了老婆的嫁妆,有的跑去城里卖血,竟然都想方设法凑够了钱,交给了百步蛇。
百步蛇收到钱以后,装模作样带着手下人在海边挖了个四四方方的池塘,撒播了苗种,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时间久了,渔民们都起了疑,纷纷上门问百步蛇怎么回事。
百步蛇推说蛏子生长需要时间,让大家耐心等等。
谁知道过了没一个月,一天海里起了大风浪,一个浪头拍过来,就把那池塘里的东西都冲上了沙滩。
渔民们这才发现,池塘里哪里有活蛏子,全是些去了肉的空壳。
百步蛇播种的压根就不是苗种,而是他吃完蛏子肉后剩下来的壳。
渔民们拿起锄头和镰刀上王家讨说法。
哪知道百步蛇一点儿不害怕,用牙签悠哉悠哉掏着牙缝,连打了数个饱嗝才说,他替大家分担了一半的风险,大家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大家拿出空壳蛏子质问百步蛇。
百步蛇推说是宁家村的气候太靠北方了,不适合养蛏子。
渔民们哪里相信他的说辞。
百步蛇见家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变了脸色,手伸到半空中打了个响指,王家的下人便一个个端着枪走了出来。
渔民们看到那对准自己脑袋,黑洞洞的枪口,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和愤慨,也只能咽了下去。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10元钱,可是大家辛辛苦苦凑出来的,就这样打了水漂。
看着百步蛇嬉皮笑脸的样子,渔民们才明白,这养蛏子,压根儿就是百步蛇设好的圈套,等着大家往里跳呢。
徐夏感叹道:“难怪叫百步蛇呢,这可真是杀人不见血。”
“后来呢?”宁文迫不及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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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改来了,他这种坏人还能逃得掉,早就吃枪子儿了,”宁富国解释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件事给大家带来太大的阴影了,所以才会这么反对。”
徐夏双眼亮晶晶,一边举起温水瓶给宁富田倒水一边说:“支书,咱别把摊子铺太大,先整个小的养殖池,等赚了第一笔钱,大家自然就放心了。”
宁文附和道:“就是,反正这海塘是学生挖,也不需要大家出力。”
徐夏重新坐回板凳上:“就是到时候需要有人定时去巡逻,这个还得找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