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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2页)

我知道元辰宫是什么,在闽南很常见,是观落阴的术语。

所谓观落阴,就是由法师带着人的觉魂,进入地府寻找亲人。每个人在地府里都有一个元辰宫,这个地方很难形容,你可以将它当做是一种人生的符号映射。不同的法师带你看到的元辰宫都不一样,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他会让你看到一座房子,然后让你看米缸满不满,里面的灯火旺不旺。如果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可能让你看一座房子里的十几块石碑,看上面的文章写得如何,字迹是否模糊。这些景象都可以代表元辰宫主人的各种信息。

阿贵就开始哭,说他现在还不能下去找阿妹,但是他村里好几个供这个神的人,都已经下去过了。他就托了他们找阿妹,想看她过得好不好。结果他们找到了云彩的元辰宫,却找不到云彩。

云彩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很着急,就去问法师,法师就让那个下去过的人,把云彩的元辰宫的细节全部画出来。后来,说仅仅画出来还不行,还要在阁楼上还原出来,看看有什么线索,能不能找出云彩去了哪里。

如果元辰宫里找不到人,那么这事是十分蹊跷的,说明阴身的情况不正常。

“元辰宫里应该有一本书,里面会有很多信息。”我对阿贵说道:“如果观落阴是真的,那么这本书里——”我说着,忽然发现一个错误,那本书只记录阳间的事情,传说人死后那本书就没用了。

“那法师就让我在阁楼里,按照画把一切都摆了出来,然后他在这里找线索,但是找了很久,都找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贵的眼泪浊黄,就那么两三滴:“后来法师——也就是那个从越南回来的做生意的人,说他也没办法,得去越南找村里的乩童来处理,但我没那么多钱。”

我们都沉默了,阿贵看着胖子说:“阿妹不知道有没有事情,是不是在下面被人欺负了。”

胖子的脸色铁青:“阿妹那么好的人,肯定早就投胎了。那个越南人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让他下地府去。”说着就拉着阿贵,拿起板凳要去撩人,被我给拉住了。

“把那张画给我。”我对阿贵道。

阿贵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黄纸,我打开来看,只见上面用毛笔画着非常拙劣的图,但能看出来,这个观落阴的哥们儿已经很努力了,画得很详细。

那确实就是阁楼的那个房间。

我让阿贵先睡了,自己蹲到门口抽烟,胖子跟着我下来,我们两个人都不言语。

首先,我不知道闷油瓶在这个系统里,是否也算是大神,但我知道在地下,他也有很多忌讳,是不能去触碰的。他是个活神仙,但不是钟馗,否则我们一进门,那奇怪的怪佛应该就炸了。

其次,这种事很难讲清楚,一个是当事人对这件事情的情感寄托,本来可以是正向的。如果别人观完了,说云彩特别好,那这事我就可以接受。可偏偏他搞封建迷信出来的结果,是让人内心不安宁的,这就非常麻烦。

如果现在我爷爷托梦给我,说他很穷,我也会拼命地烧纸给他,普通人基本上很难逃避掉这种行为。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从越南回来的商人,想要骗阿贵更多的钱。如果真是这样,确实像胖子说的,我们应该把他直接架到山上送他一程。

但看村里的情况,相信这事的人已经不少了,至少说明一个情况,这人是有套路的。

阿贵内心的焦虑不太好打消,甚至连胖子,我都不一定能打消他心中的焦虑。

关心则乱。

“怎么说?”胖子就问我:“干不干?”

“看你想解决哪个问题,你想解决这个越南哥们儿,还是想解决云彩不见的事情。”我说道。

这纯粹是胖子的世界观放在哪儿的问题。

“不想那么多,不是说可以下去么,我们直接下去看,看那法师能让我们看到什么。如果是扯淡,我当场送他上路。”胖子说道。

第87章雨村笔记旅行篇(28)

处理这种问题本来就很麻烦,我揉了揉脸,也觉得胖子说得有道理。

我们当然不能直接和阿贵说不相信这个,于是就说也在下面有人想见,想通过这个越南来的大师,下去见一面。

阿贵本来很紧张,害怕我们反对他搞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现在一看我们竟然也想参与,长出了一口气,说立即给我们安排。

看来这个大师是一个比较喜欢收钱办事的主,也不挑客户,应该是个新手。

当天下午,我们帮忙做农活,在田间捡福寿螺。这里的福寿螺已经成灾难了,到处都是粉红色的卵,捡了整整两个箩筐,每颗都像柠檬大小。我们把这些福寿螺弄到阿贵的鸭圈里,加了点溪水,让鸭子和鹅整个吞。

我在旁边看着,感觉每只鸭子都似乎要被噎死了,但它们的喉咙比我想的要大很多,大部分都能吞得下去,个头小一点的福寿螺几乎都被吞得差不多了。我就问胖子,这些鸭子不会直接吃这些撑死吧?

胖子说,鸭子的胃酸非常厉害,这些螺吃下去马上就化了,而且营养丰富,生出来的蛋会特别好吃。

我们沉浸式地看鸭子吃完了大半的福寿螺,剩下的一半个头太大了,它们咽不下去,胖子就用砖头拍碎了给它们吃。阿公阿母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当地的生活,也凑过来吃螺肉。

我们三个在田埂边闲聊,我就问闷油瓶,这种事情算不算他的专业范畴,东北不是也有跳大神么。闷油瓶告诉我,这个圈子内,黑眼镜是研究最深的,当然张家也有办法,但是不能用自己的脸。

一开始我有点弄不明白,什么叫做不能用自己的脸,后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就明白了,张家的脏面最开始就是用来做这个的。脏面是让人极度恐惧的东西,虽说后面是用来在执行秘密任务时遮住脸,让人产生恐怖的联想的,但最开始的时候,这是用来威吓邪物的。

不过这都是非常古老的东西了,张家在近代基本上较少使用。据说在更早的时候,用得很多。

我们一直聊到吃晚饭,由于干了农活,我们把阿贵家的剩饭都吃得精光,然后在溪水里洗了个澡,就去找那个大师。

大师的房子很普通,门口挂着两个炫彩的灯笼,上面画着两个太极。进去之后我就看到了那个中年人,他给我们递烟,眯起眼睛看我们。

一起参加仪式的还有另外一些人,我听说因为地府之中有火树,非常漂亮,台湾那边甚至还有地府旅行团,下去什么都不干,就只是看看。

我们坐在那儿磕瓜子闲聊,仪式要等到夜里12点才开始,东西都准备好了,神坛就在大师的院子里,但现在还不能进。

这里什么人都有,中年妇女、老头、当地企业家,很多人都抽烟,我也抽了一根。广西话比较难懂,就听了个大概,胖子给我翻译,说:“这个是去见妈的,这个是去见儿子的,这个是去见老公的,这个是去给自己添米的。”

所谓添米添油,就是到自己的元辰宫里找米缸和油碗,米缸是自己的财运,油碗是自己的寿元,那个企业家带了很多钱来,想要买通阴差,给自己的米缸里多添一点米。

我觉得很魔幻,这都21世纪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人笃信这些。但又觉得很好奇,这些人看上去都不是第一次来了。

很快就到了11点半左右,大家开始准备,由大师的儿子给我们讲注意事项。这时,大师就走了过来,直接给闷油瓶磕了一个头,说这个人不可以下去。

我们都傻了,大师对我们道:“他下不去,我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这位爷,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您直接说,但请放过我们。”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我不知道您是什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不知道你是神仙,还是妖怪,但总而言之,他觉得闷油瓶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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