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迟,你哭起来可烦人了,有时候哭的惹爸爸不耐烦,他还会打我,所以小时候我特别怕你哭。”
沉默几秒,他说,“可是那天你没哭,我却哭了一路。”
宋听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怎么现在,长大了,不爱哭,也不爱吃糖了呢……”
他说的这件事我有一点印象,不过模糊的记忆中并没有宋听雨的身影,我只知道自己某一次从医院醒来后,身边就只剩江烟了。
江烟没有向我解释为什么要搬家,也没有解释宋听雨和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见了,她只是沉默又疲惫地拉着我的手,浑然不知带我去往的是另一片苦海。
窗外的雷雨仿佛一声声警告,狂风如厉鬼般怒号,耳畔是宋听雨浅浅的呼吸声,在这种场景下,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整个世界在此时此刻静止,冰冷的仓库化身为温暖的巢穴,那些并不算真心的真心掷入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也不会有任何回响。
没有声音,也就意味着它逃过了被拒绝的宿命,实实在在地埋进了水底。
而做一潭死水的养分,只有被吞噬的结局。
不会有任何植物丛生,不会有一条游鱼出现。虚伪滋养死物,本就再合适不过。
我闭上眼,掌心搭在怀里的人脑后。
恶劣的天气,糟糕的地点,错误的时间。一切因素都在告诫我、劝阻我,望我迷途知返。
可我从未走上歧途。
我从未对宋听雨产生过多余的感情,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恨他。
恨他毁了我得之不易的一切,恨他有与我同样的出身却过上了天差地别的人生,恨他被众星捧月是以我深陷泥潭为代价,恨他十五年从未想过见我一面,恨他不知道和江烟走后我其实一点也不好过。
醉酒,发烧,我不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我承认这一夜做的所有决定都很清醒。
包括这个看起来相当可疑的拥抱,将宋听雨搂进怀里的时候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犯过很多世俗意义上的“错误”。杀人、囚禁、虐待、乱伦,我早已身处炼狱,早已罪无可恕。
但就像宋听雨说的那样,有的事,只做错一次是可以被原谅的。
只给宋听雨一次情欲之外的拥抱,是可以被允许的。
我对自己说,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对宋听雨只错一次就够了。
我没有走错路,我只是在分岔路口停留片刻。
另一条路并不诱人,更不是什么好风景。我会停留,只是因为那晚拥抱的温度刚好能抵御窗口的寒。
喜欢、爱,都是不可能发生在我和宋听雨身上的情感。我冷漠极端,他凉薄无情,我们早在幼年就失去了爱的能力。
我和宋听雨之间挤满了仇恨与欺骗,从一开始便容不下其他。源于欲望,出自本能,我们接吻、做爱,天生为背德而愉悦,是骨子里的坏种,也像街上交配的两条狗。
而两条野狗拥抱,只是它们冷了太久。
第二天去学校时我还是有点低烧,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热加上宿醉导致的头痛,让我一整天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画画的手感也不怎么好。
范昀今天请假没来,撞在枪口上的变成了寸头。中午放学寸头将我堵在门口,只有他一个人,我没耐心跟他废话,“要打去厕所。”
寸头没好气地剜了我一眼,“谁跟你打,我……”
我说,“不打就滚。”
寸头看样子要发火,却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硬生生忍住,憋的脸和脖子都红了,“……我来跟你打听个事,你,你态度好一点啊我警告你!”
我冷冷看他,寸头没底气地咽了咽口水,最终豁出去般吼道,“我就问你个事,你瞪我干嘛?我不跟你动手啊,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问出来!”
我烦的想杀人,脑内设想了一下动手的后果,最麻烦可能会叫贺玲来学校,“厕所,一分钟。”
寸头愣了一下,忙给我让开道,他跟在我身后贴的很紧,“五分钟行不行?”
厕所在走廊尽头,我被他贴的烦躁,“一分钟爱问不问,不问滚。”
寸头不想浪费一分一秒,低声道,“你昨天说……那个人在你床上,他是同性恋?”
我停下脚步,寸头没防备地撞在我背上,我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寸头噎了一下,小声又含糊地说,“我这不是那什么……判断一下情敌的威胁有多大吗。你凶什么凶?”
我眯眼看他几秒,“继续。”
“啥?”寸头没反应过来,我说,“还有50秒。”
寸头一听,急得嘴像打结了一样,“你你你……他,那哥们帅吗?”
“比你帅。”
“……”寸头又问,“他有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