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要这飞刀,是为了去救你的北息和我的佩兰。”
她蹙眉。
如今天色已晚,暮色初现,天空被夕阳烧出枣红色的云。
她一整日都忍着没说,但此时此刻,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佩兰在她心中,远非只是个贴身侍女。
刚刚想起前世,不愿意重蹈覆辙的李念,其实是有心无力的。
她在大魏天下享受玩乐十六年,回过神时,大半功课都是从头学起。
而那时她口碑差极,整个内院里就只有比她年长五岁的佩兰陪着她。
亦师亦友,支撑她度过最难的时间,也是她最信赖的人。
让她对佩兰的危险视而不见,她做不到。
她能够强忍着等沈行之一封一封写完书信,沉默着看他安顿好一切步骤,不代表到现在,她还能继续沉默。
“沈行之,天下人是人,我的人也是人,你区别对待,是不是不妥?”
沈行之没应声。
李念有些起了火气,正要再行质问,他却“噗”一下笑了。
似乎他也觉得此时笑出声非常不妥当,侧过身背对着李念,肩头微微颤抖。
“你笑什么?”他这做法让李念更觉得上火,“你的侍卫腰间佩剑,一看就是江湖高手,我的侍女却手无寸铁,虽然会点拳脚功夫但到底是女子,身处险境时难以支撑太久。”
她抿嘴蹙眉:“你不快想个法子救人吧,还问我饿不饿……我饿死了,恨不得把你扔到锅里煮着吃了。”
结果,她说完后,沈行之左手抬起挡着嘴角,笑得更大声。
“你还笑?”李念更气,伸手就抢他手里的飞刀。
沈行之一个侧身,躲过李念的手掌心,立时将手臂举起,笑道:“若是你那侍女听到你这么说她,估计是要将整个刘府都掀翻过来,证明给你看。”
李念愣了下。
她抢飞刀的手停在半空,怒火熄灭了大半:“刘府?”
沈行之怔住。
遭了,一时口快,说漏嘴了。
李念站在原地,敛衽望着他,自下而上抬起头,冷声道:“……你昨晚醒着?”
沈行之面上的笑意仍在。
他慢慢放下高抬的手臂,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飞刀,大拇指指肚轻轻刮了两下刀刃,像是想了一阵,才抬眸看着李念的面颊,微笑询:“你希望我醒着,还是希望我没醒?”
李念被他的反问,窒了一下。
夜风吹拂,草香笼罩着两个人。
李念眉眼之间倒映出沈行之一个人挺拔的身姿。
他今日穿一身月白色的外衫,形制简单,腰间云纹腰带上坠着一枚白润的玉佩。
将那股出尘的凛冽气质,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他不笑如冰,笑起来如谪仙降世,手腕来回翻着,把玩着手里的飞刀,什么也没说。
可李念觉得,他已经将话说得非常清楚明白,能说的不能说的,尽在其中。
李念两只手指来回摩挲着,眸色里多了几分考究:“醒有几分醒?睡有几分沉?”
沈行之挑眉。
他越发觉得眼前这小丫头明艳过人,天资绝顶,生在帝王家可真真是称得上天命所归。
“十分。”沈行之微笑道,“醒也是十分,睡也是十分,行是十分,醉也十分。”
李念的手紧了。
她两只手叠放在一起,置于身前。
往昔沈行之那些过度回避的动作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十分清醒,便是早就知道她是谁。
李念站在原地,浑身山上起了几分冷意。
她不想回那高墙之内,也不想做和亲联姻的棋子,眼眸在他身上打了个来回,两手慢慢背在身后。
她笑起,故作轻松道:“哦,原来没醒。”
沈行之抬起眉毛,手里的飞刀转了两圈,也点头温言附和:“嗯,睡得很沉。”
李念尬笑一声,背过身,脸上的笑意散了。
……要不然,杀了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