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坞想上前拉住母亲,不想事态发展更严重。
手还没碰到芳文洁,就被狠狠抽开了,尖利的指甲划过皮肉,鼓起一道血痕。
向坞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把手遮掩到身后。
“你别碰我,也别管我叫妈!”芳文洁的眼泪再度汹涌滚落,抹掉了。唇抿出倔强的弧度,像她一直来对待世界的态度,红着眼。“我当初不该生下你,我就应该找块布蒙在你头上,让你和你爸一块死了算了!”
“……他可能还活着。”
“鬼知道!你们俩都该下地狱!”
向坞想,这要他怎么继续往下接呢。
他没办法一直靠转移话题消解痛苦。
耳朵被捂住的一刹那,他没反应过来。随后芳文洁的嘴巴一张一合,再也听不真切。
后背靠上叶泊语坚实的胸膛,便置身于一个温暖拥抱。
在芳文洁看来自己这样一定很不知耻。
但这正是向坞梦寐以求的——不管理由是什么,有个人可以无条件地偏向他。
叶泊语说:“够了,阿姨,您讲话太难听了,我哥现在是成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
芳文洁冷笑,对眼前看到的这幕,还对叶泊语所说的这番话,“他没有,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他的,是我生下他,供他上学……我付出这么多,他回报给我什么?当街和男人拉拉扯扯,跟男人搞在一起!”
叶泊语默了默,“那您想要怎么样?是把向坞带回去,还是……想要钱呢?”
芳文洁的一生都充满不幸。
自己的老公是个一事无成的酒鬼,自己的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唯一对她好的母亲,也在向坞十岁那年去世了。
只留下这个长得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性格却一点不随她的小孩。
懦弱的、总对她充满依恋的向坞,让她倍感压力。
门一开,就有脆生生的嗓音管她叫“妈妈”,但这不是一条狗、一只猫,不是寿命短暂的宠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芳文洁年轻时嫁给一个只会花言巧语却没真本事的酒鬼,每天都过得很煎熬。
怀上向坞的那段时间,酒鬼改过自新,芳文洁本以为日子会变好。
结果生下向坞没多久,对方就重蹈覆辙。孩子不到一岁,酒鬼借口去外地打工,从此音讯全无,连自家人都寻不到影子。
他抛下这个家,抛下芳文洁。
小小的向坞不记得父亲,芳文洁倒是常常说起这个人,用一种憎恨的语气,有时候告诉向坞,你爸不要你了,有时候又说,你爸死了。
小孩子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这个家没有父亲。
于是,芳文洁填补这个缺席的位置,在外婆去世后,成为了向坞的全部。
如芳文洁所言,没有她,向坞如今有的一切都不成立。
所以对待母亲,向坞总在小心翼翼地讨好。
他的付出很少得到回应。
那句“妈妈只有你了”,就像一句魔咒,将母子二人双双围困在那个飘雪的寒冬。
而现在,叶泊语的一句问话,敲碎了向坞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
妈妈真的需要他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