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后台脱了人偶服,易卿尘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眼冒金星,恶心想吐,好像中暑了。他强撑着借酒店的客房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听见有人在走廊说话。
“那个小明星是来抱大腿的吧?这大热天的,也是够拼的。”
“呦,你又嫉妒啦?那不过是个爬床的贱货。你看他那个身段儿,整个一狐貍精,愿意给男人睡,咱们是正经人,自然比不过。”
易卿尘淡淡牵了下唇角,低头默默绕开了。
出来的时候新人正在敬酒。小齐哥看见他,十分高兴,没想到今天舞台效果比预设的还好,他揽着易卿尘的肩膀说:“小易,今天辛苦了,你这孩子今后肯定有前途!”
小齐哥已经四十大多了,这次是二婚。混迹歌坛几十年,是大哥一样的存在,只可惜新人胜旧人,小齐哥不复当年风光,圈里人对他逐渐怠慢。
易卿尘恭敬地说了些祝福的话,小齐哥亦很有侠气地将他引荐给几位圈内的前辈。易卿尘礼貌谦和,一一握手。可有一双手握住他就不松了,易卿尘抬头一看,兴奋地叫了声:“四水哥!”
周泗淼扎着个小马尾,胡茬泛青,一副典型中年文青的模样,笑着说:“卿儿!翅膀硬了,回了京北居然也不找我?!”
卿儿,熟悉的京腔儿化音,周泗淼一直这样叫他,时隔四年再次听到,易卿尘觉得特别窝心。
易卿尘离开京北之前一直在周泗淼的“弄潮”音乐工作室当制作人。周泗淼混音乐圈很多年了,比起大多数音乐人,周泗淼很幸运,算是混出来的少数派。当年一个入不敷出的小工作室,如今俨然变成一块金字招牌,他本人也成了各大节目争抢的音乐总监。包括这次的《中国唱作人》,请的就是周泗淼,还有来自台湾的音乐教父李达理共同坐镇。
两人走远了点儿,避开喧闹的人群,找了个角落坐着叙旧。没想到周泗淼上来就很自然地问:“小野呢?没跟你一块儿来?”
“……”易卿尘瞬间有点儿尴尬,“他……陪他女儿呢吧……”
“什么?!他都有女儿了?”周泗淼惊出双下巴。
“嗯,人家结婚了,四水哥以后别再乱开玩笑了。”易卿尘的眼神黯淡下来。
“你俩当年成天黏在一起,我还以为……”周泗淼忆起往事,颇为感慨,“我可忘不了你俩那个默契劲儿,这些年我都没再见过第二对儿。你的那些想法,我们都还没听明白,他拿吉他就给弹出来了。你给他做的那张专辑,至今都是经典。”
易卿尘垂眸,无力地辩驳:“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周泗淼对此深表怀疑。彼时的杨原野和易卿尘虽不在人前表现亲密,但抬眼举手间就是有种让人羡慕的融洽,那不是一句“普通”能概括的。
周泗淼目光锐利如鹰,用手肘碰了碰他:“卿儿,当年那张专辑,小野跟我闹了两回,非要改名叫《ry》,你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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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名字是他改的?”易卿尘心头突跳。
杨原野的首张专辑本来定了叫《俗世玩家》,还是请大师测算过风水的,他们这行儿讲究点儿玄学。可是临宣发之前,突然改了名叫《ry》,易卿尘一直以为是唱片公司的决策,没想到竟是杨原野“非要”改的。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周泗淼寻一个答案。
周泗淼抬起食指,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因为你呀!他说这是你俩共同的名字。”
“……”
夏日炎炎,新蝉噪晴午。除了蝉鸣,易卿尘的耳畔还有来自往事的风声。他忽然想起当年杨原野好像是说过一句:“但期合意,不论风水。”
从前没在意,如今后知后觉。
可惜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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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芷静说这次献唱不算商业行为,是易卿尘私人帮朋友的忙,赚的钱不用打到公司账上,于是他的个人户头即刻就多了十万块钱。这是他做歌手以来赚的第一笔钱,数着那五个零,心里比小时候过年还高兴。拿了钱,他即刻动身去了医院。
戴着黑色口罩,易卿尘左顾右盼,敲了敲曲柠医生的办公室门。曲医生正要下班,看见易卿尘,却也一点儿不意外。
“曲医生,这张卡里有十万块钱。如果今后小葵看病需要用钱,可以麻烦您直接帮她缴费吗?您就跟她家人说,是医院的慈善基金什么的。”易卿尘摘了口罩,走到曲柠办公桌前说道。
曲柠耸耸肩,嘴唇紧抿了一下,说:“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演技太差,咱们已经暴露了。杨原野让我谢谢你,但他说没有下次了。”
易卿尘一下子像遭了霜打:“他都知道了……他是很排斥我,可小葵的事情关乎性命,我一定要管的。曲医生,你帮帮我,看还有什么办法吗?要不,我直接去缴费处预存个十万?”
曲柠瞪大眼睛:“预存十万?这里是医院,不是银行。”
“唉……那可怎么办?”
曲柠的目光越过易卿尘,落在门口,嘴角忽而上扬,眼睛转了转说道:“小易,你不如直接去找他?一份好意,给予和接受都该有一个合适的姿态。你觉得他排斥你,那你呢?”
易卿尘一紧张就开始揪衣角:“我?我可不敢去找他……”
“怎么,他会吃人吗?”
“曲医生,您就收下这张卡吧,拜托了。杨原野他、他他骂人很难听的,说不定逼急了还真会吃人,他左边有一颗虎牙超尖!”易卿尘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想越过杨原野,帮一帮小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