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烦了,便抬头望望外面斜织着的花白的雨幕。
今年春天雨水不多,不少官员都有些担心,怕误了农时。
打从小半个月前开始,司天监便说可能会有雨,可迟迟未下。
憋了这些日子,可算下来了。
“风生水起,遇水化龙,陛下,此乃大吉之兆……”
早上过来之前,天元帝还见了司天监的正监,他是这样说的。
好一场大雨啊,天元帝心中叹道。
董府。
庄隐凭窗而立,有些
()担心地看着外头狂乱摇摆的柳树,“好久没有这样大的风雨了……”
董春又跟汪扶风在下棋,听了这话,难得顿了顿,喃喃道:“确实好久没有了。”
他似乎忽然没了下棋的兴致,随手将棋子丢回墨玉匣子里。
圆润的棋子相互碰撞,清脆有声。
但他的心情却似乎不坏,自己端了茶来吃,忽轻声道:“你们可还记得……”
“诸位爱卿,可还记得……”天元帝忽然笑起来,似闲话家常一般道:“朕继位时,年岁几何?”
“咔嚓”,一声惊雷,明亮的闪电自天边划过,将大殿内映得晦暗不定。
大殿幽深,天元帝的小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下,看不清喜怒。
下头的争吵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众朝臣都有些拿捏不住天元帝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等着。
听了这话,俱都悚然一惊,齐刷刷跪倒一片。
“陛下年少清明,自有真龙之姿……”
并非不记得,而是这些年天元帝越发心思深沉,文武百官之敢只将他奉为高高在上生杀大权在握的帝王,都本能地忽略了年纪。
天元帝仍是笑,看向众人的眼中似有疑惑和惊讶,“诸位爱卿怎么了?朕可曾说什么?”
众朝臣都不敢出声。
天元帝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额头,“瞧朕,到底是年纪大了,竟也开始追忆往昔起来……”
他一笑,下头的臣子无论心中作何感受,也都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笑声此起彼伏。
天元帝笑够了,逐渐收敛,正色道:“诸位爱卿,刚才议到哪里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柳文韬把心一横,当即出列,“诸位同僚都觉得,那秦放鹤年少多才,又文思敏捷,难得沉稳……实为状元之不二人选。且又逢甘霖,涤荡寰宇,上天降下六元文曲,褒扬陛下教化之功,实为大吉之兆!”
说罢,干脆一撩朝服跪下,“微臣恭请陛下看顾百官心愿,接取天降祥瑞,钦点秦放鹤为状元!”
稍后,众朝臣纷纷下拜,齐声道:“……恭请陛下看顾百官心愿,接取天降祥瑞……”
若说各部衙门之中,最关注殿试结果的,除内阁之外,非翰林院莫属。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翰林院内明显人心浮动,不少人都回忆起当初自己殿试时的场景。
有人小声嘀咕,“莫非真要出个六元……”
若果然如此,可将他们一干人等压得暗淡无光了。
也有人偷偷看孔姿清和赵沛,旁敲侧击,奈何无功而返。
众人都知道此二人,尤其孔姿清,与那秦放鹤乃莫逆之交,二人又同出章县,关系匪浅。
可前番孔姿清惜败于赵沛之首,止步于四元,若秦放鹤得中……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不乏有想等着看热闹的。
所谓朋友么,也不过那么回事儿L,担心朋友过得不好,又担心朋友过得太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号炮自前头传来,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疾驰而来,众人都是喉头一紧,下意识丢下手中活计,齐齐向那边聚拢而去。
哐啷一声,一名今日在前头当差的翰林学士推门冲进来,满面红光,气喘吁吁嘶声喊道:
“成了,成了,本朝头一个连中六元,实乃亘古未有之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