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自启对自己的这位姥爷没多少印象,从小到大妈妈都没带他来见姥爷一次,他甚至不了解姥爷是个怎样的人。此刻看到其他人或多或少有着悲伤的情绪,尤其是这位表姐都哭成了泪人,王自启感觉自己就像这张处于林景中的病床,与周围格格不入。
姥爷示意王茸和王辰回去,却把王自启留在了身边。
王茸两人从王自启身旁走过,王辰看向王自启的眼神有些疑惑,而王茸则没有投来任何目光。
这时,王璟琛身旁女人说话了,声音尖锐:“爸,不是我说,本来璟瑜家就两口人,分四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王璟琛瞪了女人一眼,后者却高昂着脑袋,满脸是忿忿不平。
王自启看着那个女人,记忆里这个女人就没对他家有什么好脸色。没等王自启的妈妈开口,姥爷闭上了眼,说:“璟琛,这不是你的意思吧。”
王璟琛连忙摇头:“怎么能,子琴她嘴就是不老实,我对怎么分遗产一点意见都没有,真的!”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璟琛。”姥爷有些不耐烦,“别那么急行吗?
“我知道,这些物质对你们来说都没什么用。你们想要的,不就是我的那点儿能力么?”
能力,对了。能力。就是这个,刚才姥爷告诉王自启的内容,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关于这个所谓的“能力”。
“我说过了。我已经老了,看不透你们的想法了。”姥爷疲惫地说着,“我的能力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不用打它的主意了。”
“可是,您的势能应该还有剩余的传给后辈吧?”王璟琛不死心地问。
“势能?你们年轻人还给这种东西起了个名字啊。”姥爷笑了笑,没人知道他的笑容里涵盖着什么情绪。
姥爷握住了王自启的手腕,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略微举起。
“自启就是那个人。”老人家的声音铿锵有力。
众人哗然,但最先做出反应的,却是那满脸泪痕的王茸。她上前一把把拽住王自启的衣领,不可置信地看向姥爷:“就他!?比我这个从小都陪着您的人还更有资格!?”
“是啊爸,您是不是糊涂了啊!”王璟琛也焦急地问,“您弄错了吧?”
王自启被王茸拽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奋起挣开王茸的手,后者一脸惊愕地瞪着他,瞪着这个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过脾气的表弟。
姥爷平淡地说道:“我已经给过小辰和小茸机会了,就在刚才,他们都没资格。”
“什么资格?什么资格啊?”王璟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您怎么就这么草率地下结论呢?不说小辰,就说茸茸,从小就她和您最亲,您怎么还能觉得她没资格呢?”
不止他觉得不可思议,此刻的王茸心里更充满了恨意。她恨姥爷,她更恨王自启,她从小就被父亲教育要多陪姥爷,为此她在姥爷的书房里度过了将近大半的童年,她也比其他任何人要与姥爷亲近,这些都是为了今天——可也就是今天,姥爷平淡无常的一句“没有资格”,让她如坠地狱,她不知道自己曾经的陪伴还算什么,她也不服凭什么王自启就是那个“更有资格”的人。
一个从来没见过自己姥爷的孩子,为什么能比她更“有资格”!?
王茸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肉,甚至抓出了血痕。她那精致的脸庞此刻因愤怒而扭曲到了极致,王茸死死瞪着王自启,瞪着这个在她眼里后来居上的,试图抢占姥爷心中最高地位的男孩。
“不行!不行!不可能!”但在此刻出声反对的,却是王璟瑜,她那几近破音的声调丝毫掩盖不住恐惧与懊悔。
王璟瑜打王自启记事开始,就一直没有让他接触过姥爷,她也尽力做到让两人没有相见的机会。如果不是父亲生命垂危且坚决要求,她甚至连姥爷的最后一面也不想让王自启看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担心此刻的生。
她深知父亲所说的那“能力”所代表的是什么,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担负这些,王璟瑜是个母亲,她将一切都献给了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让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长大。
但现在,姥爷却说她的孩子王自启才有资格,这是王璟瑜最不愿接受,也不能接受的事情。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去承担这种东西,她宁可王自启一生平凡也不愿让他和这些反常的能力有瓜葛。
王自启看着失态的母亲,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随后姥爷又开口了:“自启是有资格,但他没有天赋,所以别打他的主意了。”
听到这话,王璟瑜顿时感觉像是卸下了几千斤重的担子,她靠在了墙上,眼泪倾泻而下。
王自启走到母亲身边,王璟瑜握紧了他的手。母亲的手掌凉,而王自启的手却温热。
王璟琛瞪大了眼睛,“您说自启没天赋,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姥爷摇摇头,“我觉得没能力挺好的。当个正常人,当个普通人,就这么活一辈子。
“至于你说的,什么‘继承’,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种能力,我也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就这样吧,让王家以后都是普通人,给你的后辈积点德,不好么?”
王璟琛终于忍不住了,他走上前去,握紧了病床的护栏,歇斯底里地冲着生父怒喝:“普通人!?我不想当个普通人我也不想我的孩子是个普通人!您说没法传给小的是吧?那就传给我啊!您亲生儿子!传给我有什么不好!?能帮助‘继承’能力的人我已经给您找着了,您还要怎么样?是资产吗?我把酒庄全交给璟瑜家行不行?!”
姥爷冷眼看着陷入癫狂的王璟琛,他太明白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什么目的了。他的手指在空中挥动了几下,很快,几位医护人员走入病房,并示意众人出去。
王自启被母亲拉着手先离开了病房,身后传来王璟琛和医护人员的争执声。
他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姥爷,后者正对着窗外的温暖呆。只可惜那片温暖也都是假象,这里是67层,外面不可能有静谧的森林,也不会有朝天歌唱的鸟儿,有的只是冰冷的钢铁大厦和不时划过天际的浮空车。
这就是王自启与姥爷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