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之秩已经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出言试探。
常宁抹了抹眼泪,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
“干爹明鉴,儿子之所以投降,一则出于无奈,同时也是看清了天下大势。大明气数已尽,大顺才是天命所归!”
杜之秩故作震怒,说道:“常宁,你可知此言非同小可?一旦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常宁察言观色,怎能看不出杜之秩的心思,于是将信递过去。
“这是大顺皇帝陛下亲笔所写的信函,陛下已经任命您为大顺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只要您打开城门,便是从龙之功。”
杜之秩没有任何回复,房间里安静的出奇。
常宁就这么跪着,双手举着信,静静等待结果。
嘀嗒!
汗珠从额头缓缓滴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
杜之秩接过信,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眼神复杂。
常宁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道,成了!
他很清楚杜之秩的性格,此人贪图权势,且心胸狭小,虽为御马监掌印,紫禁城内宦的三把手,却远远不知足!
前有王承恩这位崇祯皇帝的心腹老臣,后有王德化这个手段强硬、心思深沉的东厂提督,想要更进一步,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两个人,他哪个也干不过。
因此,这封信对他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需打开城门,你就是大顺朝第一内臣。
王承恩也好,王德化也罢,全都会跟随大明埋葬。
就算他们投降,那也要排在你之后。
杜之秩将信中内容细细看完,依然没有说话。
常宁见状,心中一喜,连忙膝行几步,低声道:“干爹,儿子怎敢欺瞒您?大明失了民心,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居庸关虽险,但又能守得几时?不如顺应天命,为自己谋个前程。”
杜之秩沉默片刻,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时而皱眉,时而轻叹,最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咱家身为大明臣子,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怎可阵前反戈?不行,绝对不行!”
常宁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心中已有了计较。
只是这种事不怎么光彩,总不能一劝就降了,总要推辞一番。
他连忙再加一把火:“干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您想想,王承恩和王德化若在,您永远只能是第三人。而投了大顺,您就是司礼监掌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咱家做人做事,光明磊落,岂能因一己之私欲,背叛祖宗基业?”
“干爹忠心大明,可是大明怎么对待干爹的?这些年来,干爹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那崇祯皇帝将干爹丢在前线,随时可能丧命,您这是何苦呢?”
常宁一面劝说,一面暗中观察杜之秩的脸色。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继续说道:“干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天下百姓着想吧!前线战事一开,生灵涂炭,死伤者不计其数。如果开了城,便可以拯救万千军民与水火之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件大善事啊!”
“唉!”
终于,杜之秩摇了摇头,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小子说的倒也在理,罢了,罢了,为了天下苍生,咱家还有得选吗?”
常宁闻言,脸上露出喜色,连忙说道:“干爹有此胸襟,何愁不能成为第二个九千岁!”
杜之秩扶起常宁,说道:“这些话先不要乱讲,我们还是商量一下眼前的事,大顺皇帝那边是怎么说的?”
“只说越快越好,不能给明军准备时间!”
“既如此,那就明日!”
“甚好,甚好!”
常宁连连点头,又问道:“干爹,唐通此人如何?能否劝降?皇帝陛下说了,此人是一员猛将,若能招降,必如虎添翼!”
杜之秩摇头道:“唐通是个莽撞人,直接劝降肯定不行。”
常宁迟疑道:“那……干爹的意思是?”
杜之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很简单,你回去告诉李自成……不,是皇帝陛下,让顺军从两侧山谷中进来,埋伏在城下,然后再让主力从正面进攻!”
“唐通是个莽撞人,必然出城应战,这时候,我会命人打开城门,放顺军进城。届时此人腹背受敌,要么战死,要么投降,再无其他选择!”
常宁神色兴奋:“干爹运筹帷幄,儿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