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一面,抱过一次的女儿。
“阿颜正带她过来呢。”楚元辰声音温和,“您这样……会吓着她的。”
静乐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静。
江老太太见状,目光有些闪躲:“儿媳妇,楚家能多个男娃是件好事,这以后啊,阿辰也有人帮持不是吗?”
帮持?楚元辰嗤笑道。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懦弱无能,自私自利地东西,还来帮持他?!
楚元辰没有出声,阿颜说过,娘胸口憋着的那股恶气,总要出了,才不会伤身。
“江老太太。”兰嬷嬷冷笑着说道,“你儿子那可是赘婿!”
兰嬷嬷心疼自家郡主,慢慢地用手掌轻抚她的后背,嘴上嘲讽道:“你就算再没见识,也不会不知道什么叫作赘婿吧,这尊贵的是咱们楚家的血脉,你儿子又算个什么东西?!弄了个肮脏不堪玩意在我们王府,还要咱们郡主替你们养?”
“就这?他还配姓楚?”
“咱们楚家的姓比你们一家子的命加起来都高贵!”
楚元逸还跪在那里,他眼神闪躲,有些不知所措。
江老太太噎了一下,讪讪地说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儿媳妇啊,逸哥儿是你一手养大的,都说养恩大于亲恩,将来逸哥儿也会孝顺你的……” 在她看来,赘不赘婿的又怎么样,反正一样都是他们老江家的人,早晚都是要归宗的。
静乐睁开眼睛,漂亮的桃花眼中燃起了愤怒的火苗:“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们开口的,掌嘴!”
婆子就在江老太太旁边,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
这一下又重又狠。
“本郡主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被你们这些贱人给换走,你们还有理了?”
“你们这般作贱她,欺辱她,难道还要本郡主感激你们?”
“你们罪该万死!”
江老太太的口中一股腥甜,呛得她咳了两下后,吐出了一颗牙,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她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又惊又怕,双手捂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静乐咬着后槽牙:“我恨不得把你们千刀万剐!”
她用力呼吸着,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底下的几人,在江老太太被打了以后,稳婆更怕了,缩着脖子,跪着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江家人远点。
见静乐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打了个冷颤,赶忙交代道:“我刚给曹彩霞接生完,他们就让我带着孩子去了寺庙里,没等多久,郡主你们就来了,你还难产了。”
“我给你接生下孩子后,就依着江老爷的吩咐,说你生了个脚底有胎记的男娃,然后趁着你晕过去,就把女娃娃抱给江老爷。后面的事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把头抵在地上,哭着说道:“郡主,我、也是被逼的……江老爷说,只要我做了这件事,他就替我把我家男人的赌债还了。”
尽管能从前面的三言两语中想象到当年的情形,可是现在再听一遍,静乐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她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温度:“曹彩霞是江庭的什么人?”
“是、是……”稳婆看了一眼江老太太,江老太太不住地跟她使眼色,想让她别乱说,稳婆已经顾不上了,自己保命要紧,老老实实地说道,“曹彩霞是江家的童养媳。是江家很早以前就买回来给江庭当媳妇的。”
稳婆和江家从前是一个村子的,对江家知之甚深。
江家家境一般,供养个读书人并不容易,江庭上头的三个姐姐都是看哪家出的聘礼多就许给哪家的,换来的银子给江庭读书,曹彩霞当年是逃难到他们村子里,她爹要了五十斤白面,就把她卖给江家当童养媳。
“我听江家老婆子说,要是万一江庭以后考不上举人,正好可以拿来当媳妇。要是万一日后有了出息,就当作是买的一个通房丫头,反正也不亏。”
当时,稳婆还觉得他们想得周到,毕竟江庭读书把江家的家底都掏空了,没有银钱将来怎么娶媳妇,而且又从小养大的,也更加知根知底。
“没想到……”稳婆畏畏缩缩地说道,“江庭后来会有这般大造化。就是江家一直都没把曹彩霞嫁出去,反而当作闺女养了起来。”
“后来,曹彩霞的肚子大了起来。”
静乐面无表情地听着。
当年,在皇帝赐婚后,她曾特意问过江庭,他有没有订过亲,江庭肯定的说没有。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走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
江庭不但早就有了童养媳,在和她成婚后,还用奸生子把她的宝贝女儿给换走了。
“娘……”
楚元逸微微抬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静乐。
他的脸上有些不安,有些惶惶。 楚元逸自打进了正晖堂后,一直跪到了现在,他的眼眶里溢满了眼泪,似乎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才喊出了这一声“娘”。他咽了咽口水,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静乐默默地扭头看着他。
“娘,您别生我的气了。”楚元逸怯生生地说道,“我以后肯定听您的话,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他膝行着朝前走了几步,半抬起的脸上,溢满了孺慕之情。
静乐从太师椅上站起身,兰嬷嬷赶紧搀扶住了她。
静乐缓步朝着楚元逸走过去。
楚元逸一脸的无辜,他无声地抽泣了几下,就像受到了万般的委屈都强忍着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