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在信上还说了,若是他不信,可以安排精通伤痕处理的大夫验身,或是去官道边上的义庄查无名女尸的身体特征。口供有了,证据也有了,没道理不信的。
果然,不出半月就听说这嫁到高门大户的王家大小姐染了急病,没几日便死了。至于是真病死还是被娘家舅舅解决了,这里头的肮脏事,就不是夏知秋能了解的了。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夏知秋和谢林安,带着赵稳婆,在田假最后一日赶回了吉祥镇。
他们还没来得及进门,赵金石就在门口抻着脖子,翘首以盼。一见到他们,赵金石喜不自胜:“嗳,都回来啦?这一路可查出了什么?”
夏知秋洋洋得意:“收获颇丰啊,待本官先沐浴更衣,之后同你细说。”
“好嘞。”赵金石原本以为整个夏府就他一人待着休假,没了夏知秋和谢林安,他夜里喝喝小酒,看看杂书,再将井里的烧鸡烤了吃,没人同他抢,日子也有滋有味。哪知还没两日,他便过腻了这种日子,觉得寂寞了起来。若是往常,他还能找夏知秋斗个蛐蛐儿、行酒令,又或是找谢林安闲聊一番。如今府中冷清清的,所有的闲适都成了让人苦闷的枷锁。
幸亏夏知秋和谢林安都回来了,这下府中热热闹闹的,再也不会门庭冷清了。
他一早就烧好了热水,等谢林安和夏知秋洗澡,他还良心发现帮人抬水进屋。
忙完了这些,赵金石坐回椅子上,他瞥见不远处还有一个陌生大娘东瞅瞅西看看,忍不住问:“您是……哪位?”
“我啊?”赵稳婆把手往衣裳上搓了搓,这夏府可都是住着大官的啊,她有些慌乱,支支吾吾:“我是稳婆。”
稳婆?
赵金石脑子卡壳了。等一下,这府上也没人怀孩子啊,咋就找了个稳婆回来?
难不成……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待夏知秋和谢林安换了一身素色带白毛领子直裰出来,挤眉弄眼道:“说吧,你俩出门一趟,这么禽兽不如,短短几天,搞大了哪户良家少女的肚子?还带了个稳婆回来,真有你们的!”
夏知秋呆若木鸡,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是!”
“不是良家少女?”赵金石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嘟囔,“难不成……你还对良家少妇下手了?”
夏知秋一拍额头,气得眼冒金星。
还是谢林安说话有条理,三言两句就解释清楚了:“这是赵稳婆,她是我们从金花镇带回来的重要人证。”
“竟是如此!”赵金石急忙给赵稳婆拉来凳子,“您坐您坐,这长途跋涉赶路,可累着呢!”
赵稳婆既然来了夏府,那么来者是客,就该招待的。
赵金石不爱摆官家的谱,所以也请赵稳婆入席。今日为了给夏知秋和谢林安接风洗尘,特地出门订了一桌席面,这个钱是他从攒好的老婆本里克扣出来的。夏知秋一听是他自费请客,脸色大好,霁月清风。还说年底可以考虑赵金石的业绩,给他涨个十文钱的月俸。
对此,赵金石不抱什么希望,反正在年节之前,夏知秋肯定会绞尽脑汁寻到借口扣除涨钱一事的。
饭馆的小堂倌见天黑了,把订的席面送上门来,有香油淋蒜姜蓉拌白斩鸡、生火腿片、蛤蜊蒸蛋一类,谢林安嫌这菜肴的风味煮得不到极致,还差点意思。于是他将其逐一下锅,重新翻炒一回。
他先整顿那一碟生火腿片,加入了醇香花雕酒,放灶上用白水蒸熟。火腿片带点肉腥味,在高温中被酒的热辣醇香化解,祛除了那股子恼人的腥味,且激发出独属熏制火腿片那无与伦比的鲜美。
酒蒸火腿上桌后,谢林安又拎锅铲翻炒了那盘白斩鸡。白斩鸡虽有鸡味,却太素净了。他特地用花椒、豆瓣酱以及冰糖熬酱汁,随后倒入去骨的白斩鸡块,大火煎煮丰腴的鸡皮,待鸡皮上色,鸡肉外冷内热,再重新淋上蒜姜蓉,其味丰富,色泽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几道菜都被谢林安回炉重造了,他们陆陆续续将其摆上桌面。
温好了糯米酒后,四人入座开吃。
夏知秋喝了一杯热酒暖身子,趁着酒劲,谈起“白尾大人”这一桩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件。她道:“如今找到了粱大夫人有个私生子‘梁昊’,且想让他继承梁家家业的罪证,是不是就能将人抓入牢中,将其定罪了?”
赵金石听得纳罕不已,道:“要是这样,那粱大夫人杀夫还害梁二爷的嫌疑就大了!毕竟只有除了这两人,她才能有名义过继,让私生子继承家业嘛!这婆娘好狠的心,咱们男子以后还是不婚不育保平安吧。”
闻言,谢林安淡淡道:“还不行。”
“怎的就不行啦?”赵稳婆也听了一耳朵这个案子,“这大夫人都为了自己的野种整出这一出出戏,浸猪笼都不为过,还能怎样翻身?”
谢林安似笑非笑,道:“我这样说给你们听,你们就懂了。”
他指了指赵稳婆,道:“我们怀疑粱大夫人六年前回金花镇一年,是为了掩人耳目生子,且这个孩子可能不是梁大爷的儿子,对吗?我们还找到了赵稳婆作证,证明粱大夫人确实在金花镇生下过一个她的亲生骨肉,并且送到了梁家旁支寄养,赠名‘梁昊’。”
听完这些,众人点点头,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隔了一刻钟,夏知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糟了!我明白了!”
“哦?”谢林安喝了一口酒,等她后文。
夏知秋口干舌燥,舔了舔下唇,道:“我们只知道这梁昊确实是粱大夫人的亲生骨肉,却不能说明他是否是私生子。除非梁大爷能活过来指证,这孩子和他无关,那段时间他没和粱大夫人行房,时间对不上,否则这事啊,还得引起一场风波,粱大夫人也能寻到其他借口推脱。”
“还真是这样!”赵金石摆出苦瓜脸,绞尽脑汁想其他办法。
赵稳婆咬牙切齿道:“怪道粱大夫人有恃无恐,敢情大爷死了,她没了桎梏,也不用再怕人了。”
这就棘手了呢……众人犯了难。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踏入院内,传来风骚的嗓音:“哟,谢先生回来了?这好吃好喝的,整了一桌席面,怎就不叫上我呢?”
原来是梁二爷!
他不是大牢里待着吗?怎就越狱了?
夏知秋回头,眼风像冷箭一般凉飕飕扫过赵金石。
赵金石也没想到梁二爷能自个儿跑出来啊,此时苦瓜脸,道:“他这不是做戏嘛?也不是真的有罪,把人关牢里太不人道了……所以我就给了把大牢钥匙,让人时不时来府上放放风。”
实际上是夏知秋和谢林安都不在府中,赵金石闲出鸟来,去大牢里找梁二爷玩了。梁二爷不愧是吃喝玩乐之高手,几个小玩意儿一摆出来,哄得赵金石直乐,还把大牢钥匙也讨来了。
夏知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赵金石,道:“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