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稍稍斟酌,才道,“既二位将军诚心知错且还未酿成大?祸,此事便从轻处理。为正?军法,罚一人三十军棍。临出征前本?宫已得陛下亲封监军,监军之令,想必还是可以惩治两位将军的吧。”
两边部下同时长舒一口气,哪敢不亮声?应答,“谢监军不杀之恩,多谢监军——”
谢行周走出列来,于青霄身侧沉膝俯身,叩拜谢恩之余,不忘偏头望向还禁不住发?抖的许青霄,被注意到后回致以一个安心的淡笑,唇角上扬,目露流光,颇有少?年人得意之色。
许青霄愣愣地随之弯弯唇角,反应过来又开始继续痛恨那李纪小人。
“都起来吧,军法也容后再?执行。叔孙建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第090章叛臣
说话的功夫,领军的诸位将领已?闻讯从各帐赶过来,风风火火的列成两?列,皆是?来论叔孙建之事。
这是?中军赶到北境的第一仗,生擒叔孙建是?他们今日最大的功绩,正指望用此人?大做文章,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弄丢了。
负责关押的将士磕磕绊绊地从后方膝行向前,匍匐在秦姝和众将面前,知?晓自己犯了大错,被吓得?直哆嗦。
李纪这时才轻挑着眉峰走出列来,欠身拱手道,“叔孙建原本是?由重兵把守着,殿下?不下?令,自然没有将领敢私自与他会面。可不知?怎地,谢老将军从这营帐走出后直朝着关押叔孙建的居所而去。且偏偏巧了,就在谢老将军与叔孙建会面的一炷香后,这位将士进?去给囚犯递食水时,便发现?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虽殿下?心中自有清正,可军中法纪也不可废。谢老将军此行蹊跷,即便下?官官位不及老将军,也是?讲得?出这‘捉拿’二字的。”
“原是?如此。”秦姝放缓了声音,暗暗思忖着其中诡谲之处,眉头松了又解,模样又似在宫中时——那终日消不散的淡淡愁容。谢行周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下?,不等开口,便听女子交代了句:“先派人?,仔仔细细地搜寻关押叔孙建的营帐,能?从宋军大营中逃之夭夭,绝非他一人?之力,若有线索了即刻回?报。
“是?。”许青霄道,“属下?亲自带人?去。”
“此人?虽逃无踪迹,但他于深夜单枪匹马,未必能?准确找到魏军方向,姜将军对虎牢周边更加熟悉,领三队人?马去关外?分?头搜索,若真能?将此人?捉拿,本宫亲自为你请旨封赏。”秦姝比谁都清楚,以叔孙建的能?耐,此番实在是?放虎归林,可身为监军,她?又不得?不做出补救措施,哪怕仅仅是?安抚将士心中的不忿。
又道:“另,去请老将军过来叙事。”
“不必殿下?劳烦。”帐外?之音声如洪钟,稳健的步伐
迈入。谢骁虚拘一揖,言道,“谢某为国一世,生死尚且不惧,何惧区区疑论!”
涉及国事,此人?一改往日圆滑周旋,无畏无惧。
越是?此番作态,越是?令秦姝无比心惊,不敢将话语权递于他人?,故率先道,“此事还未有定论,谢将军且安心,只要如实说明您会面叔孙建的事情原委,本宫定给你公?允。”
谢骁却一偏头,反问道,“臣身为三军主帅,擒了敌军要将自然要亲自确保他的安全。想必殿下?心中也知?晓,这种时候,叔孙建既不能?逃也不能?死。臣虽与叔孙建会面,却是?在职责之内,且确认了他的安全便离去,合情合理合法。臣倒是?想问问,这时就急着将责任往谢某身上推的人?是?何居心?”
李纪闻言回?首,眼中隐隐轻蔑,却不应答。
“谢老将军可是?独自与叔孙建见面的?可有他人?在场。”秦姝问。
谢骁不经意地撇开目光,“无人?。”
一时间的沉默将气氛降如寒窖。像是?在补充,谢骁又道:“臣问心无愧。臣没有带人?进?去,也没有带人?出来。殿下?尽管查,臣绝无二话。”
人?证物?证眼下?都没有,谢骁说的话又无一处有用,秦姝的目光移至谢行周脸上,可惜后者也不知?内情,一脸困惑。
李纪却在这时开口,“叔孙建被困于大营深处,若单单是?解开禁锢,他是?逃不出我大宋军营的。谢老将军,下?官说的可对?”
谢骁冷笑道:“没错,他得?需知?道避开巡兵的路线,得?靠多人?掩护才行。”
李纪了然似的点点头,“有将军这句话,下?官便知?悉了,这军营之中的内鬼,即便不是?将军,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秦姝耳尖一动,不敢不入心。
正斟酌着,忽见帐外?人?影攒动,秦姝忙一挥手将人?叫进?来,难掩目光中的期待,“如何?可有搜到什么证物??”
许青霄目不斜视,大步行进?后垂首递上掌上之物?。
是?一封信。
笔迹颇新,并非事先准备好的栽赃。
不仅是?秦姝,这一刻所有人?都不敢妄动。
秦姝正欲打开书?信的手轻颤了颤,犹疑地望了眼谢行周,对方的神情却比她?要放松许多,像是?也极其笃定一样,不论信上写的什么,都不能?撼动他认定的东西。
由于帐帘一直高?高?挂起,整个帐内的暖意无法聚集,即便一旁的炭火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秦姝也觉得?通体冰凉。在动作的手指,被鬓发拂过的面庞。。。仅有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觉得?冻得?生疼,身上的衣物?被风一打则透,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女子心中一面寻思着要叫桃良把自己帐中的炭火点得足足的、暖暖的,一面去瞧信上的内容。
“殿下?怎么不说话了。”耳畔环绕着李纪的声音,“这是?谁写的信?又是?写给谁的?请殿下?告知?。”
异样的沉默,才将谢家父子的目光重新吸引过来。
谢骁亦道:“请殿下告知?,或容臣揽阅。”
过了片刻,秦姝终于肯将信纸放下?,淡淡道:“署名是叔孙建。”
“不曾写明,是?写给谁的。”
她?将信纸随手朝下?一递,将士会意,拿着信件先朝着谢骁而去,却不想李纪上前一步,一把将信纸截了胡。
将士回?首观秦姝脸色,见主上眼中并无波澜,便只好顺着李纪的意思,容他先行揽阅。
哪知?李纪潦潦扫了几眼,便当即怒火横生,大声喝问道,“谢骁!你竟敢——”
那是?众人?头一次见这位李大人?如此笃定又如此激进?,那声音甚至一改往日的嘶哑,仿佛要用尽气力,“前有贩卖军备,后有私放要犯。谢骁,你这是?叛国!”
连谢行周也无法在此刻维持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