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蓁身子一僵,缓缓地转头朝门帘那边望去。
几步外,裴晏之与裴旭之堂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进来了,两道目光齐齐地注视着她。
裴晏之眨巴着大眼,一脸天真。
而裴旭之的眸中昭然若揭地写着无声的质问——
你在做什么?!
楚蓁若无其事地起身坐好,随口敷衍:“我看他脸脏了,帮他擦擦。”
她将那团染有黑血的白帕抓在手心,不让兄弟俩看到帕子上沾的血。
裴晏之信了,裴旭之却是半信半疑,道:“二嫂,大伯母让你过去。”
这还是裴旭之第一次这么唤楚蓁,语气略有些僵硬。
裴晏之呲溜地蹿了过去,拉住了楚蓁的手,兴奋地说道:“二嫂,祖父和李班头他们刚刚把剩下六个贼匪也拿下了!”
“住持大师他们和几个香客都救下了,幸好,他们都平安无事。”
“祖父他们这会儿在正殿审问那些贼匪呢,娘说,让二嫂你也过去听听。”
裴晏之一边说,一边拉着楚蓁就往外走。
“我留在这里照顾二哥。”裴旭之淡淡地又道。
少年幽黑的眼眸深沉无比,将她从上往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有难以置信,有疑惑,也有提防,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眼神愈复杂起来。
像是重新认识了楚蓁一次。
楚蓁由着小团子拉着她往前走,很顺手地拿走了顾危留下的那个袖弩,藏在袖中。
小团子走在前面为她打帘,她忍不住回头朝榻上的裴锦之望了望,青年轮廓分明的侧脸笼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衬得皮肤愈惨白。
眸子紧闭,他静静地沉睡着,仿佛方才生的一切只是幻觉般。
外面的大雨哗哗下着,半点没有转小的迹象。
楚蓁撑着一把油纸伞随小团子一起朝正殿方向走去,密集的雨幕令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朦胧一片。
此刻走来,寺内看不到一个僧人,大门那边和大殿门口都守着一个身披蓑衣的衙差。
还没走到檐下,楚蓁就听到了大殿内传来一道趾高气昂的叫嚣声,强势地压过了其他人的细语声:
“得罪了我们大兴寨,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你们等着,等我们老大率其他兄弟们赶到,有你们好看的!”
“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放了我们,再给我们磕几个响头,说不定我还会大慈悲地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个男音听着还颇为耳熟,楚蓁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假和尚净善。
前方偌大的殿宇内,人头攒动,一排排烛火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除了一部分妇孺孩童外,一众衙差以及三家人中的男丁都聚集在了这里,还有七八个陌生的僧人。
而那八个流寇全都被麻绳困得结结实实,灰头土脸,身上带着明显的淤青与刀伤。
守在殿外廊下的瘦衙差一看到楚蓁,就笑着打招呼:“小娘子。”
殿内众人也听到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一道道视线如潮水般涌向走到正殿门口的少女。
楚蓁收了油纸伞,交给裴晏之,又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肩头的雨滴,这才不疾不徐地迈入正殿。
殿内鸦雀无声,一道道目光凝望着楚蓁,怔怔出神。
他们都听谢氏与裴晏之说过了,知道楚蓁一个人就制服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犹有些不敢置信。
像楚蓁这细胳膊细腿的纤纤少女,怕是连鸡脖子也拧不断吧?
“贱人!”
一看到楚蓁,净善像是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般脸色大变,挣扎着从地上窜起来。